东汉演义

《东汉演义》讲述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后,汉太子刘秀率领员云台大将兴兵伐王莽,及东汉十二帝的更替。着重讲了光武中兴的故事,奸臣暗害刘秀,光武帝二次中兴汉室。本书按照《全汉志传》、《两汉开国中兴传志》的架构来写,内容有一定的补充。

第三十回 破昆阳马援拜帅

老道严子陵向刘秀说:“千岁,此时足能灭莽,我要告辞了。这里有吾所荐二人,老的是马援,少的是寇恂。这两个人千岁若用,就以国士待之,用为元帅;如不用,可以作罢,千万不可大材小用。”刘秀道:“仙师之命,孤哪敢不从。”严子陵心中大悦,当时乘马而去。刘秀知道他要走,绝然是挽留不住,只可由他而去。严子陵刚走,就见探兵催马如飞而到,向邓禹说道:“回禀元帅,大事不好,那王莽的大兵分为前、后、中三路杀来。”邓禹吩咐:“再探。”

原来王莽的几个兄弟与三齐王苏献、一字并肩王徐世英在昆阳的兴龙岗南操演人马,到操演完了,不见巨无霸哪里去了。昆阳王王立向将士儿郎查问,那先锋的掌旗官说道:“我们先锋走了。”昆阳王问道:“他往哪里去了?”掌旗官道:“他见兴龙岗上有两个骑马的,他就走了。”一字并肩王徐世英问道:“那两个骑马的人什么打扮呢?”掌旗官将马援、刘秀的打扮说了一遍。徐世英大惊,道:“不好了!那汉太子他们是以窥探我兵为由将巨先锋诱走,他的汉兵一定是在别处埋伏好了人马,然后来用斗引之法将巨无霸诱了去,到埋伏的地方暗算于他。”众王道:“既是如此,我们急速搭救于他。”于是昆阳王、颍阳王就率领两万大兵往昆阳而来,三齐王苏献又点了三万大兵随后接应。开国王、护国王见他们走后,又点了两万大兵为后路接应,随后起兵而去。这座大营归一字并肩王徐世英看守。

却说昆阳王、颍阳王率领两万人马正往昆阳城前进,忽见探马如飞而至,说:“回禀二位千岁,在城西北有座五行昆阳山,山后有数万汉兵围着,山内喊杀连天。”昆阳王说:“巨无霸定在那里,我们就往那里去搭救于他。”于是二人又率兵往五行昆阳山而来。

汉兵的探子看见王莽的兵将来了,赶快进了昆阳山,向大元帅邓禹飞报军情。邓禹得报,向刘秀说:“主公,我保你回昆阳城,这里有一场凶杀恶战,主公在此诸多不便。”刘秀说:“元帅保孤回城,何人指挥人马哪?”邓禹说:“现有马援替我指挥。”刘秀说:“如此甚好。”于是邓禹传令,晓谕兵将:“我保主公回城,所有汉兵汉将归马援替我指挥调动,如若有不服指挥、不服调动的,违令则斩。”他传完了令,与五百儿郎保护着刘秀回归昆阳去了。马援传令:“出山迎战。”三十六员云台大将、数十员偏将齐催坐马,各抖丝缰,冲出了昆阳山。数万汉兵依山列阵等候王莽的兵将。工夫不大,就听一声炮响,见莽军两杆绿缎门旗开处,两万兵将二龙出水式列开一字长蛇阵。当中间闹龙纛旗之下,昆阳王、颍阳王压住了大队人马。

两军阵势列圆了,莽军中颍阳王拍马舞刀,直临疆场,扬威叫战。马援说:“哪位将军前去抵挡一阵?”说了半晌,亦无人答言。马援心说:这是汉将不服,要看我马援如何。也罢,我叫你们看看,我马援是何许人也。他想到这里,将令旗令箭交与压阵官,命他压住了全军大队,伸手摘枪,双足点镫,镫磕飞虎韂,催马直奔阵前。颍阳王向他问道:“你是何人?报上名来。”马援说:“我乃陇西马援。”颍阳王问道:“我军的先锋巨无霸何在?”马援说:“他已然死在大汉兵将之手。”颍阳王大怒,举刀便砍,马援将枪一举,哧的一下,枪尖儿将颍阳王的手背扎破,疼得颍阳王大刀撒了手,马援乘势一枪将颍阳王刺于马下。数十员汉将见马援未走三合,就将颍阳王刺于马下,无不钦佩他的枪法高明。压阵官将令旗一指,数十员汉将催开坐骑,各摆军器,与数万大兵冲杀过来。这边汉兵撞入了敌兵队内,就见那马援在敌兵阵内催马横冲直撞,虎荡羊群一般,大枪抖开了,犹如一条银龙相似,挨着便死,碰着便亡。汉兵汉将不甘示弱,都怕落后,人人奋勇,个个当先,和马援争先恐后地大杀敌兵。昆阳王指挥人马要和汉兵决一死战,那如何能成?被汉兵汉将杀得尸横遍地,血流成河。昆阳王抵抗不住,只可率兵往下败走。汉兵汉将哪里肯放,都抱着杀敌杀尽的心思,他们在后追杀不已。

那王莽的人马正往下败,迎头三齐王苏献率兵前来接应,还没等到敌兵杀来,就被残兵败将闯了个五零四散,人撞人,马撞马,自相践踏。汉兵继续杀来,只杀得他们丢盔卸甲,望影而逃。昆阳王王立、三齐王苏献约束不住兵将,只可往下败走。开国王、护国王在半途得报巨无霸已然丧命,他二人吓得弃兵逃走。昆阳王、三齐王与残兵败将败到了兴龙岗,往南一看,火光大作,他们的大本营已然被邓禹埋伏的兵将用火点燃着了,吓得他二人魂飞魄散,往西逃去。那一字并肩王徐世英竟被大火烧死在营中。这一回两国大战,王莽的兵将被汉兵杀得落花流水,溃不成军。虽有些个残兵败将,亦都无法收拾,逃往各处,投奔各路反王去了。到了后文书刘秀巡视河北,各路反王作乱,无法除治,就是昆阳大战王莽的残兵败将投入反王之祸。后话休提。

却说马援率兵得了胜仗,然后收兵回营,鞭敲金镫响,齐唱凯歌还。他们到了昆阳城,邓禹派人查点人马,损伤多少兵将;又派战将带兵到各处掩埋死尸,布置善后;又在城中升坐大堂,命众将各报其功,军政司将众将的功劳在簿上记好。邓大帅传令:“杀牛宰羊,大摆酒宴,庆功贺喜。”诸事完毕,邓禹传令:“暂时歇兵,听候出征。”

邓禹这天和刘秀商议,说:“自己虽有恢复汉室之心,才能所限,心有余而力不足,倾心愿意将元帅让给马援。”这时候刘秀已然知道马援之才,亦知道他的人品了。邓禹让帅位,刘秀点头应允,又命邓禹征求马援的意见。马援亦知道刘秀是英明之主、有德有道之君,他亦点头应允。于是刘秀命人择了个黄道吉日,在帅府大堂行拜帅礼,重用马援。

这拜帅的头天夜内,邓禹就派兵将在各街巡查,约束三军,不准出营。及至天明,帅府悬灯结彩,布置的事务已然完毕了。邓禹耗到吉时,传下令来:“擂鼓升堂!”咆哮儿郎在大堂上擂起聚将鼓,一干诸战将听见了头通鼓响,全都顶盔贯甲,罩袍束带,拴扎什物,全身披挂整齐;二通鼓响,刀斧手、绑缚手、旗牌官、中军官与站堂军齐集大堂。四先锋与一干诸战将到齐了,邓禹升坐大堂,四先锋姚马岑杜率领将士儿郎说道:“参见元帅。”邓大帅吩咐:“免礼。”将士儿郎退立两旁。邓禹落了座,向将士儿郎说道:“列位将军,今日本帅升堂非为别事,今乃汉太子殿下拜帅之期。想本帅自从执掌帅印以来,转战三年之久,只得下南胡棘颍昆五阳之地,虽有征功,亦是你们将士儿郎之劳。我们兵有十数万,将有数十员,被王莽兵将困于昆阳城中一年有余,几乎全军覆没。本帅有灭莽之心,恢复汉室之志,才能所限,恐有不足。富春山隐士高贤荐举马援为帅,论他的才能实比本帅胜强百倍,不弱于昔日破楚兴汉的三齐王大元帅韩信。少时间汉太子殿下在此拜帅,你我大家伺候。”众将听明白了。邓禹站起身形,命中军官去请刘秀。少时间刘秀来到,又请二贤士马援、寇恂。马援、寇恂来到大堂,邓禹让礼,请马援面南背北而立,请汉太子面北背南而立,行拜帅礼。

刘秀行过了拜帅礼,然后落座,命马援听旨,马援冲刘秀跪倒。刘秀封他为天下都招讨,兵马大元帅。马援叩头谢恩,站起身形。刘秀又命邓禹听旨,邓禹冲着刘秀跪倒。刘秀说:“卿有五阳之功,为国让贤,忠于国事,孤封你为左副元帅之职。”邓禹叩头谢恩。刘秀又封寇恂为右副元帅之职,寇恂谢恩完毕。刘秀将身站起,马援行拜印之礼,然后三位正副元帅往帅位旁一站。到了这时候应当姚期率领将士儿郎施礼,参见元帅呀。那姚期见刘秀封马援为元帅,封邓禹为副元帅,他心中很为不满;又见封寇恂为副元帅,他愈发得不愿意。他看那马援年高有德,还觉着好点儿;他看着寇恂年轻不压众,当了副元帅,心里大不愿意。刘秀看将士儿郎个个不悦,心中暗暗吃惊。他想着要灭王莽,取长安,恢复汉室天下,必须将帅一体,士卒一心,然后才能同心协力破贼。若是将帅不和,士卒离心,不用说灭王莽恢复天下,还有兵败之忧。当时刘秀着急得了不得。

刘秀忽然有了主意,向姚期说:“姚皇兄,你还不与将士儿郎施礼参见元帅吗?”姚期不敢违背君命,他向将士儿郎说:“列位将军,千岁命你我拜见元帅。”于是将士们和姚期向三位元帅施礼。马援吩咐:“列位将军免礼,退立两旁。”将士儿郎往两旁一站。马援拿起花名册子将要点名,刘秀忙道:“元帅且慢点名,孤家有话和你们将帅商量。你为帅的主持军务,有调遣指挥之权、爱护将士之心,为将的理应当服从帅令,尊敬元帅。你们欲为天下人民除害,为国除奸,恢复天下,必须将士一体,士卒一心,同心协力,才能破敌成功。孤命你们将帅共结金兰之好,歃血为盟,情如手足,勿分彼此。”将帅等听刘秀吩咐,不敢不遵。三十六员云台将要结为一盟,那耿纯、耿弇乃亲父子,不结在其中,耿弇情愿退为子侄之辈。大家一叙年龄,马援年岁最大,再次者为耿纯、臧宫、贾复、朱佑、祭遵、姚期、王霸、冯异、马武……年岁最小的是景丹、盖延、寇恂、刘植、刘隆。他们行礼,刘秀举香。大众团拜已毕,然后刘秀传旨,赏赐酒宴,大家欢天喜地。

次日,马援就升坐大堂,点名过卯,办理军务。刘秀想着马援当了元帅,一定率领人马直取潼关,破长安,能够势如破竹,灭莽复汉指日成功。不料马援当了元帅,并不起兵。那一干诸战将都要看看这位高明的元帅有什么高明之处,马援按兵不动,他们三三五五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原来马援当了元帅,他心中想着兵取潼关甚为不易,那潼关是个险地,一将把守,万将难攻。如果人马开到潼关,他们要攻打不开,耽搁日期事小,叫兵将看不起事大。我身为元帅,初次用兵,必须旗开得胜,马到成功才好。他想了些日子,有探马来报,把守潼关的是卓茂,耳闻那个卓茂日历戎行,善于用兵,破他的潼关甚是不易。

一直耽误了半个多月,马援方才有了主意,若按他的主意,汉兵汉将开到潼关就能唾手而得。马援传令:“擂鼓升堂!”头通聚将鼓响,一干诸将听见,急忙顶盔贯甲,罩袍束带,拴扎什物,个个披挂整齐;二通炮响,刀斧手、绑缚手、旗牌官、中军官与一干诸战将齐聚大堂;三通鼓响,姚马岑杜四先锋来到了大堂,刘秀、马援、邓禹、寇恂全都到了。姚期率领将士儿郎施礼:“参见元帅。”马援落座,邓禹、寇恂、刘秀在偏座坐下。马援刚要传令,忽见姚期冲自己抱拳施礼道:“自从元帅执掌帅印,直到如今半月有余,按兵不举,耗费粮饷,你于职有亏。”刘秀与将士儿郎听了,无不吃惊。马援问道:“本帅怎么有渎帅职?”姚期说:“你当了元帅,就应当率领人马取潼关,破帝都,恢复汉室天下。”马援说:“你可称其才?”姚期说:“我若为帅,只带三千人马,就能打破潼关。”马援说:“你若能打破潼关,我就将元帅让给你。”姚期说:“俺能取潼关。”马援说:“你要打不破潼关,损兵折将哪?”姚期说:“俺若打了败仗,愿将项上人头输给元帅。”马援说:“口说无凭。”姚期说:“愿立军令状。”马援命军政司看过军令状,填写好了。马援问道:“众位将军,我与姚期赌头争帅印,你们谁能与本帅作保?”邓禹、寇恂道:“我二人愿给元帅作保。”姚期亦向左右道:“列位将军,我与元帅赌头争帅印,你们谁能与我作保?”一干诸战将见他目无长官,和元帅赌头争印,谁亦不敢保他。又都想着那潼关十分坚固,一将把守,千将难攻;千人所守,万人难过。他姚期就带三千人,焉能成功?他若打不破潼关,损兵折将,畏罪而逃,别人得替他项上挨刀,谁亦不愿多事。姚期连连问了好几声,并无一人答言,他气得脑筋都蹦起多高来。马武在旁见他这样,心中很是为难,恐怕没有人管,姚期一害臊,要拔剑自刎了。马武说:“俺给你作保。”马大帅命他们都签名画押,然后将军令状收起。

马援伸手抽出一支令箭,道:“姚期听令。”姚期说:“在。”马援说:“命你带兵三千攻取潼关。”姚期接过令箭,道:“遵令。”他拿着令箭,大踏步走出大堂,往大营点兵。他点齐了三千人马,刀矛、器皿、帐篷、粮草等项装好了车辆。要起兵啦,姚期说:“你们知道我带着你们往哪里去吗?”三千大兵说:“不知道。”姚期说:“我和元帅赌头争帅印,带着你们三千人去取潼关。如若将潼关打破,马援的元帅印就让给我,我姚期当了元帅,亦不能苦了你们。”这些兵丁说:“先锋大人,你要当了元帅,我们三千人都当先锋。”三千兵当时个个高兴,一声炮响冲出大营,往潼关而去。

姚期率兵去取潼关,胜负如何,暂且不表。却说马援见姚期走后,唤道:“马武听令。”马武以为马大帅要派他接应哪,他惊喜非常,心里想着姚期没有能为,他有本领,帮助姚期去取潼关。及至马大帅吩咐下来,派他为第一路运粮官,马武不敢抗令,接过令箭,下大堂而去。马大帅见那胶东侯贾复、战将吴汉二人在旁,面有不悦之意,立刻抽出令箭,唤贾复、吴汉听令:“派你二人为第二路、第三路运粮官。”贾复、吴汉接过令箭,走下大堂而去。马大帅又唤岑彭听令,命他带兵三千,给姚期打接应,为第一路接应。岑彭接过令箭,走下大堂,往大营点兵去了。马大帅又唤杜茂听令,命他带兵三千,为姚期第二路接应。杜茂接过令箭,走下大堂,往大营点兵去了。马大帅传令全军人马拔营起寨,刀矛、器皿、锣鼓、帐篷、粮草等项装载车辆,结成了大队,候令起兵。马援命任尚守昆阳,给他留兵一万。炮声一响,大队人马离了昆阳,旌旗招展,飘带飞扬,人似欢龙,马如活虎,刀枪如麦穗,剑戟似麻林,盔甲层层,浩浩荡荡,往潼关而来,这且不表。

却说汉太岁姚期率领三千大军往潼关进发,按着行军的路程,是天光亮了起兵,走三十里够一舍地啦,大家吃早饭;用完了饭再走三十里路,够两舍地了,就应当安营下寨。每日走六十里路,人不困马不乏,遇见敌人不怕;若是走多了路,兵将累乏了,遇见敌人可就糟了。这姚期是个急性子的人,他恨不能立刻就到潼关,督促人马只管多走路,不管兵将乏不乏。这天大队人马正往前进,忽见探马来报,向姚期说:“回禀先锋大人得知,此去离潼关还有四十里路,在前边不远有座敌营。”姚期吩咐:“再探。”探马走后,他心中高兴,催马前进,走了数里,就望见敌人的军营了。

忽听那营中炮响,姚期吩咐:“我兵列开。”三千大兵左右排开,他在先锋纛旗之下勒马停蹄,压住了全军大队,往对面观看。只见由敌营内冲出一支人马,两杆紫缎色门旗开处,有三千大兵冲出来,二龙出水式列开了一字长蛇阵。正当中有杆大旗,三丈标杆,葫芦金顶,紫缎色,上绣一行小字是“潼关兵马监”,当中斗大“阎”字。旗下一员步下战将,压住大队。姚期与他两军人马阵势列圆了,他催马直临阵前,耀武扬威叫战。对面的那员步将撒腿就跑,到了姚期马前站住了。姚期一看,这人长得身高丈一,头大项短,胸宽背厚,面皮微紫,紫中透黑,两道扫帚眉,一双大环眼,高颧骨,蒜头鼻子,大嘴岔,连鬓络腮短钢髯扎里扎煞,根根钢针相似,压耳毛倒竖。头戴一顶紫缎扎巾,迎门上嵌一块宝石,勒着一对紫金抹额,顶门上一朵红绒突突乱颤。身穿紫缎色箭袖袍,外罩跨马服,底襟在丝鸾带上掖着。下身红绸子中衣,足下两只青缎子薄底靴子,手中擎着一条紫金棍。姚期用枪指着问道:“尔是何人?报上名来。”这人说:“我乃潼关兵马监阎虬,你是何人?”姚期说:“我在汉太子驾前称臣,官拜安城将军,马大帅麾下调遣,四路总印先锋,姓姚名期字次况,人称汉太岁。”阎虬说:“尔乃无名之将,白白送死,快快换那贾复前来对敌!”姚期听罢,冲冲大怒,不知道他为什么点出姓名来要贾复对敌。

书中暗表,这个阎虬与贾复有仇。他父亲阎明在巨无霸大营当五营都统制,贾复闯营报号的时候将阎明刺死了;阎虬的两个哥哥阎龙、阎虎在王莽的元帅王丰麾下当战将,亦被贾复扎死。王莽的人马在昆阳失败,残兵败将逃到了潼关。那潼关守将卓茂派将招抚败兵。卓茂禀报王莽,请旨发兵保住潼关。阎虬向残兵败将打听他父兄如何,有知道的人告诉他,说:“你父亲被汉将雪天王贾复扎死了,你哥哥亦被贾复扎死了。”阎虬听他父兄死在贾复之手,真是痛不欲生,他非要给他父亲、兄长报仇雪恨不可。潼关守将卓茂派人探听汉兵动静。探兵探实了,回报卓茂说:“刘秀在昆阳拜马援为帅,不日兵取潼关。”卓茂大惊。他是南阳人,耳闻陇右马援之名。他听王莽的兵将在昆阳大败,他不动心;他听马援给刘秀当了元帅,颇不自安。卓茂要守住潼关,派大将廉登往长安调动粮饷,他亲自上城指挥人马,修城挖沟,布置守卫的一切器具,灰瓶、石子、滚木、弓弩。

这天,卓茂升坐大堂召集众将。卓茂说:“列位将军,当今万岁天凤皇派了强兵百万、战将千员,去扫灭妖人刘秀,恢复五阳之地。在昆阳战了两年有余,损兵折将,耗费钱粮,百万人马一败涂地。如今汉兵西来要攻取潼关了。今天本总镇升堂非为别事,汉兵不久便至,我应战应守,对你等说明。用兵之道,知己知彼,百战百胜。我们若战,难免兵败丢失关口;我们若是紧闭城门,深守不战,不惟不败,管保此座关稳如泰山,绝不能失落。你们要服从命令,从此以后是应守不战,不准出兵。”他话犹未完,忽见阎虬挺身而出,说:“老将军言之差矣。古语有云:兵来将挡,水来土屯。老将军主张守关,知道的说老将军另有机谋,不知道的说我们惧怕汉兵。如若汉兵来到,我阎虬愿往关外一战,倘若兵败,我愿将人头献于麾下。”卓茂大怒,拍案说道:“我为主将,升迁调遣我有主权,你为战将,理应当服从我的命令,不该多言。”说到这里,卓茂喝令:“左右,给我将他绑上。”绑缚手往前一扑,就将阎虬上了绑。

阎虬问道:“老将军为何绑我?”卓茂说:“悖教难治,不能约束,按着十七条禁令五十四斩,应当斩杀于你。”阎虬大惊,忙道:“大人,我亦不是抗命,亦不是不服约束。只因我父阎明在昆阳为国出力,死于汉将贾复之手,我两位胞兄阎龙、阎虎亦死在汉将贾复之手。我劝老将军出战,是我要借此机会,报我父兄之仇。”卓茂说:“原来如此。我念你有报父兄大仇之心,赦你无罪。绑缚手,快快给他松绑。”绑缚手遵命,给他解了绑绳。阎虬说:“老将军不斩我,我当面谢过,望老将军还是准我出战。”卓茂说:“你若出战,为国算是出力,为家算是报仇。非是本总镇不准你出战,我告诉你,你如果出战,固然是好,倘若败了,往下败,汉兵往下追,我若开关放你进来,那汉兵若随你杀入潼关哪?此关一失,万岁的天下休矣!依我劝你,应当先公后私,给国家保守关口事大,报你个人私仇事小。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你为何忙在一时?”阎虬躬身施礼,道:“总镇大人,我父兄一死,寸心已乱,宁愿一死,不愿贪生。望大人念我父兄为国而死,借我一支人马,等候汉兵来到,出营一战,胜了便罢,如若败了,我绝不往潼关逃奔。”卓茂还是苦苦相劝。阎虬将佩剑拔出来,道:“大人如借我兵,准我出战,我当感激大德,至死不忘;如若大人不准我出战,我父兄之仇难报,情愿在总镇大人面前一死。”说着,将剑往脖项一横,立刻就要自尽。卓茂说:“将军且慢!我念你之孝行,给你三千人马。”阎虬将剑装入鞘内,跪倒叩头,当面谢过。卓茂就给他一支令箭,他点了三千人马,出了潼关,离关三十里安下营寨。他在大营的左右之外各掘了一个陷马坑,只等着汉兵来取潼关,和贾复拼命一战。

这天探兵禀报:“有一支汉兵杀来。”阎虬留兵二百守营,把两千八百多兵带出营来,和姚期列开了队伍。他一问姚期的姓名,不是贾复,阎虬就说:“你乃无名之将,白白地送了性命,换那贾复前来对敌。”姚期大怒,用枪便扎,阎虬用棍招架。两个人马上步下,杀在一处。不到三合,姚期忽见阎虬一抖手,向自己面门打来一物,他一甩脸要躲没躲开,啪的一声,打在右眉之上,疼得他哎哟一声,几乎掉下马来。原来阎虬打出来的是墨雨飞蝗石,这宗东西厉害无比,如若打在眼上,是非瞎不可;若打在肉上,那沙子有刺,疼痛难挨。阎虬这一飞蝗石打在姚期的眉毛上,那沙子就打进肉里去了,疼得姚期哎哟一声,拨马便跑。阎虬乘势冲杀过来,三千汉兵走路就累劳乏了,如何能敌?两军人马一撞,杀了不大的工夫,汉兵就败将下来。阎虬哪里肯放,在后便追。

姚期率领残兵败将正往下败,忽听对面一声炮响,两杆素缎门旗开处,三千汉兵左右排开。当中一杆素缎先锋纛旗之下,岑彭勒马停刀来接应姚期。岑彭见了姚期的败兵,他往旁一闪,放过残兵败将,向姚期问道:“兄长被何人杀败了?”姚期说:“这小子叫阎虬,打了我一石子,你可给我报仇。”岑彭说:“兄长给我观阵。”姚期圈回马来。那潼关的大兵列开了,阎虬耀武扬威叫战,岑彭催马直奔阵前。

阎虬说:“对面来的可是岑彭吗?”岑彭道:“正是。”阎虬说:“岑彭,你是恩科状元,棘阳关守将,为何归降刘秀,做此不忠之事?”岑彭说:“王莽乃大汉兵部司马,他用鸩酒药死了孝平皇帝,弑君篡位,为臣不忠。我顺命归汉,和汉太子仗义讨贼,有何不忠?”说着,用刀便砍,阎虬用棍招架,两个人杀在一处。岑彭乃武状元之勇,他将大刀使欢了,上下翻飞,扇、砍、劈、剁,招招进迫。阎虬的棍使开了,泼风十八打,三十六棍好不厉害。两人杀了十几个照面,不见输赢胜败。岑彭掏出一支镖来,抖手打去,跟着又是一刀。那镖打出去,岑彭就见阎虬扑通栽倒,他还没砍着他哪,那阎虬跃起来,一瘸一点就跑。岑彭很是纳闷儿:自己这镖打的是他哽嗓咽喉,怎么他一瘸一点地跑哪?莫非这镖打在他的腿上?岑彭催马就追。

阎虬不往正西跑,他抛开了大队,往北便跑,岑彭催马便追。他想:马比人快,一定能够追上。哪想阎虬两只手扶着棍头儿,一头儿拄地,他把身子随着棍悠起来,一悠就是一丈五六,一悠一悠地绕奔正西跑。岑彭还是追他。追了不远儿,就见阎虬跑到了营门,那阎虬并不进营,往大营右边就跑。岑彭在后追赶,追到他大营的右边,忽然觉着底下一软。岑彭说声:“不好!”呼啦一声,连人带马掉入陷马坑内。他连人带马分量沉重,砸得石灰末子往起飞扬,吓得他紧闭二目。敌兵用挠钩往上就搭,将岑彭搭上坑来。阎虬见岑彭被擒,他怕汉兵将岑彭救走,派了个小校,带兵二十四名,将岑彭往马上一驮,押解进关,请示卓茂如何发落。

小校带兵把岑彭押奔潼关去了。阎虬又返回来,他的两千八百兵正然往下败,阎虬又率领他们杀回去。姚期正率着他的败兵和岑彭的三千大兵往西追来,迎头阎虬冲杀过来,姚期不见岑彭,大吃一惊。阎虬又指挥人马冲杀过来,姚期的兵走路累乏了,岑彭的兵也是一样啊,又被阎虬杀败了。姚期率领残兵败将往下败,阎虬追杀一阵,收兵回营。

姚期正往下败,忽见对面有支人马,遍打红旗,约有三千之众,当中高挑一杆先锋纛旗,旗下杜茂跨马持叉。姚期暗自说道:岑彭生死不定,可别叫他知道,如若叫他知道,可就糟了。杜茂问道:“你看见我表兄岑彭没有?”姚期说:“我没见着他呀。”杜茂很是奇怪:表兄上哪里去了呢?他万般无奈,姚期说:“一同收兵吧。”走出不远,就望见马大帅已然扎下营寨。姚期向杜茂说:“兄弟,我不好意思去见马大帅,他和我们是盟兄弟,见他不见不要紧,你就和他声明一下吧。”杜茂说:“是吧。”他二人到了营中,姚期到辕门外不走啦,杜茂来到帐中,躬身施礼道:“杜茂参见元帅。”马援问道:“你为何回营?”杜茂说:“姚期打了败仗,岑彭俺没见着,故而回营。”马大帅问道:“姚期何在?”杜茂说:“他在辕门哪,他说自己弟兄不好意思来见元帅。”马援怒道:“胡说!将帅分明,何为自家弟兄?退在一旁。”吓得杜茂不敢再言。马大帅传令:“唤姚期进帐。”刘秀在旁坐着,听见姚期打了败仗,心中很觉为难,唯恐马大帅杀了姚期。

工夫不大,姚期来到帐中,向马援施礼。马大帅问道:“姚期,你率兵取关胜负如何?”姚期将他与岑彭跟潼关莽军打仗的情形当面回明。马援大怒,传令:“绑缚手,将姚期上绑。”绑缚手遵令,将姚期的盔甲撤下,双臂绑上。马援传令:“推出辕门斩首。”绑缚手推着姚期就走,刀斧手随后出帐。杜茂向左右一递眼神,一干诸战将齐声喊道:“刀下留人!”呼啦一声,全都跪倒,向马大帅叩头求情。马援说:“众位将军,姚期犯罪,你们求情,这是大家的义气,本帅不能怪罪你们。求情之事不准,如若再要有人给他求情,一律同罪。”众将站起身形,退立两旁,不敢再言。

刀斧手又要往外走,刘秀喊了一声:“刀下留人!”马援问道:“千岁为何阻拦,莫非是欲为姚期求情吗?”刘秀说:“卿家有所不知。合营汉将扶保孤家,俱是自己来投奔,惟有姚期扶保孤家不是他来投的。想当年岑彭在棘阳关为王莽的守将时,孤家率兵攻打棘阳关,合营汉将被岑彭杀得俱都甘拜下风,孤不得已身入鬼神庄三请姚次况。他有老母在堂,在家中行孝,姚母为了孤,悬梁自尽而死。姚期舍孝全忠扶保孤家,他有数十阵汗马功劳,才得了四路总印先锋。孤若是灭了王莽,恢复了天下,姚期能吃一年太平粮,能关一年太平俸,他与国家共患难,与我共享富贵,孤对得住死去的姚母。姚期再要犯了罪,元帅斩杀于他,孤绝不能阻拦。如今若杀了他姚期,知道的是他犯了军规,罪有应得;不知道的说孤薄待功臣,叫孤落个不义之名,都说他姚期与孤共患难,未享富贵。望求元帅顾全孤君臣大体,饶他的死罪,从轻发落。”马援说:“千岁,臣在昆阳受主公一拜之恩,执掌帅印,志在恢复汉室,讨灭莽贼。姚期身为先锋,他应当明白大体,不该目无主帅,不服约束。他乃一军之领袖,敢在帅府大堂与臣赌头争帅印,实属目无军法。在那时千岁应当阻止于他,治以不服约束之罪,不该坐视不管。如今他与臣赌头争印事小,损兵折将耽误国事,可恨已极。臣与他并无仇恨,杀姚期一人,千万人知警,军法可行。如若千岁不叫臣斩杀姚期,从此臣不能治军,恐误国事,请千岁收回帅印,另任贤能。臣亦解甲归田,永不出世了。”刘秀说:“元帅,我为君,你为臣,孤给姚期求情不允,岂不是君臣颠倒吗?”马援说:“不然。臣若有欺君压上之事,或威胁主公,挟君令臣,是为君臣颠倒。臣受主公知遇之恩,身为元帅,节制三军,治军用法,军法不行,必然误国。臣言出法随,将士守法,才能灭王莽恢复天下。臣杀姚期是为主公行法,千岁为何责备为臣哪?”刘秀被马援问得面上带愧,起身相谢,不敢再给姚期求情了。诸将见刘秀如此,他们越发惶恐,默无一言。

刀斧手往外就走,来到了辕门外边,姚期料着是有人求情,马大帅不准。他料难活命了,向刀斧手说:“我为先锋,咱们同事多年,你可得给我个痛快。”刀斧手说:“那是呀。”姚期跪在地上,脖项一伸,刀斧手举刀刚要杀姚期,忽听有人喊嚷:“刀下留人!”刀斧手将刀擎住了,顺声音一看,喊嚷之人面如蓝靛,发似朱砂,催马如飞而来,正是胡阳人马武。原来马武奉命押粮运草,他与姚期感情甚厚,他很不放心,唯恐姚期损兵折将,马大帅杀他。在后边押粮慢慢走亦成,他恨不能一步就到大营,看看姚期的事情是怎么个下回分解。粮军离着大营近了,他料着出不了什么舛错,叫兵丁们护粮缓行,他催马如飞进了大营。将至辕门,他就看见刀斧手要杀姚期,忙喊一声:“刀下留人!”刀斧手撤回刀去。马武下了坐骑,向姚期问道:“哥哥是打了败仗吗?”姚期说:“不止打了败仗,还饶上个岑彭。”他说到这里,就将他与岑彭和阎虬打仗的情形说给马武。马武说:“不要紧,我去见元帅给你求情。”姚期点头,马武催坐骑入营。

马武到了中军帐前,甩镫离鞍下了马,兵丁接过他的马去。马武来到帐中,躬身施礼道:“马武参见元帅。”马援问道:“你是交粮吗?”马武说:“俺不是交粮。”马援说:“你不是交粮,见本帅有什么事呢?”马武说:“给姚期求情。”马大帅说:“姚期赌头争帅印,损兵折将而回,按军法应当杀他,求情之事不准。”马武说:“这是元帅不对。”马大帅问道:“我怎么不对?”马武说:“你为元帅,他为先锋,你有管他之权。他目无主帅,应当推出去斩杀,你不该失了元帅的身份和他姚期赌印。这是他损兵折将了,要是耽误了国家大事,谁能担哪?”这几句话刘秀听着很是入耳,好像马武将元帅问住了。哪想马援问道:“本帅不该与姚期赌头争印,你为什么给他作保哪?”这句话问住了马武。马武见给姚期求情不准,他要和姚期尽义,共同生死,说:“元帅,俺马武给他作保不好,你当初就不应当叫俺作保啊。”马大帅说:“马武,你敢和本帅顶嘴,干预本帅的事务。绑缚手,绑上,推出辕门,一并斩杀。”盔甲撤去,倒绑二臂,推出辕门。姚期见了他,道:“好兄弟,你和哥哥共同生死。”马武不语。刀斧手将刀一举刚要杀人,忽听有人喊嚷一声:“刀下留人!”刀斧手撤刀一看,由外来了一骑马,马上之人乃是胶东侯贾复。原来贾复很不愿意当这二路运粮官,他又不放心姚期的事,他在路上不住地督催粮兵快走。他这第二路粮车追上第一路粮车,不见马武,他更不放心了,叫护粮兵小心保着粮车,他催马如飞遘奔大营。

贾复到了营中,正赶上刀斧手要杀姚期、马武,贾复才喊:“刀下留人!”刀斧手不敢杀了。贾复来到近前,好言安慰:“二位兄弟放心,愚兄进帐求情。”说罢,催马如飞进了辕门,中军帐前下马,有人接过他的马去。贾复走进了中军宝帐,躬身施礼,说:“贾复参见元帅。”马大帅问道:“二路运粮官来了,可是交粮吗?”贾复说:“并不是交粮。因为元帅要斩杀有功之人,特来求情。”马大帅说:“姚期所犯之罪是不能宽容的,千岁与众将求情俱皆未准,你贾复求情亦是不准,你退立一旁。”马大帅刚要传令速斩姚期、马武,忽见报事的小校进帐跪下,说:“回禀大帅得知,有潼关战将阎虬来到营前,点名要贾复出战。”马大帅吩咐道:“贾复,听令,带兵三千出帐一战。”贾复说:“元帅收回原令,末将不愿出战。”马大帅说:“贾复你敢抗令吗?”贾复说:“我在昆阳城马踏王莽百万雄兵大营,城中报号,拖肠大战,立下了功劳。千岁封我胶东侯,户封八县,家给千兵,上殿不参,下殿不拜,金殿赐座,生子招驸马,养女选昭阳,随军休养,不必出力。请元帅想想,我已受封侯爵,有了不赏之功,又蒙千岁之旨叫我随军休养,我焉能出战?怎算抗令哪?”马大帅被他问住了。

马援是一军之主,除去刘秀之外,任他是谁亦得受自己节制。若是动不动就叫人问住,他这元帅还怎么当啊?宁可不当元帅,亦不能失了权威。他说:“贾复,你若将敌将杀死,本帅就能赦了姚期、马武之罪。”贾复说:“元帅有此恩典,我贾复愿意为他二人出战。”于是他出帐点兵三千,帐前上马,来到了辕门之外。贾复向姚马二人说道:“二位贤弟,元帅有令,叫我出营立功,给你二人赎罪。如若我将潼关守将阎虬人头得到,元帅就能饶你二人死罪。”姚期说:“贾大哥,你是勇冠三军、天下无敌的武将,出去就能得胜。如若打了败仗,那是贾大哥不肯出力。”马武听他这几句话,气得直瞪他。贾复听了这话,说:“兄弟,愚兄若杀不了敌将,誓不生还。”说罢,率兵而去。马武说:“姚期,你不是英雄。”姚期说:“怎么?”马武说:“你畏刀避箭,怕死贪生。”姚期说:“我不是英雄,我是狗熊还不成吗?我这人想开了,什么英雄狗熊,设法能活了是真格的。”气得马武不再理他,只等着贾复给他们立功赎罪了。

原来阎虬得胜回营,他得报汉兵来至,他料着这大营里必有贾复,便带兵来至汉营,来找贾复。人马列开了队伍,他大喊叫贾复出战。等了工夫不大,就见汉营炮响,冲出来三千人马,真是军中一声炮,遍地绣旗摇,儿郎杀声喊,战将胆气豪。三千儿郎分左右雁翅排好,当中间闪出一将,人高马大,胯下马鳌头银雪豹,手举方天画戟。那阎虬在军前看见这员将与众不同,又见当中间高挑一杆素缎色大纛旗,旗上周围红火焰儿,大红绸子飘带,相衬紫金铃,旗上红月光儿绣黑字,绣的是“大汉胶东侯”一行小字,当中间斗大的“贾”字,他料定这必是贾复了。阎虬在两军阵前喊叫:“呔!对面的汉将听真,今有潼关守将阎虬在此,有不怕死的前来纳命。”贾复催马出来,向阎虬问道:“尔是何人?报上名来。”阎虬道过了姓名,向贾复说道:“你可是雪天王贾复贾君文吗?”贾复道:“然也。”阎虬说:“你在昆阳扎死了我父阎明和我兄阎龙、阎虎,我在此等候你多日了,父兄之仇不共戴天,你今天休想逃走!”他跳起多高来,举棍便打,贾复横戟招架。两个人马上步下,杀在了一处。

贾复乃百万军中第一将、盖世无双第一魁,他的武艺万夫难当,哪将阎虬放在眼里。及至动上手,只见他这条棍施展开了,泼风十八打,三十六棍,手眼身法步,心神意念足,受过高人传授、名人指教,实是不弱。他是为父兄报仇雪恨,拼命死战,招招进迫,一棍紧似一棍,一棍快似一棍。他恨不得一棍将贾复打死,才解心头之恨。那贾复是为搭救姚期、马武,要与他分个强存弱死,真在假亡,得不着他的人头,誓不回营。两个人杀了五六个回合,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,难分上下。又杀到十数个回合,那阎虬精神倍长,棍如长蛇,千变万化,招里藏式,式里套招。工夫大了,贾复渐渐不敌,一招比一招慢,一招比一招迟,净剩了招架之功,绝无还手之力。他虚点一戟,拨马便跑。阎虬喊嚷一声:“哪里走!”随后就追。两个人马上步下,一前一后,往南而去。

要说贾复的马快,阎虬步下太慢,焉能追上?只见他两只手攥住了棍的一头儿,用那头儿去拄地,悠欢了真快,一悠一丈多,在贾复背后拼命追赶。贾复又转奔了正东,阎虬就往东追,他们两个人跑到汉营正南。贾复见这个地方能成,他要用暗器打阎虬了。原来贾复不是敌不住他,他想着不能叫阎虬跑了,无论如何亦要得着他的人头,回归大营见了马大帅,才得能给姚期、马武二人赎罪。他故意一招比一招迟慢,故意往下败,将阎虬诱到这个地方,要用暗器打他。暗将八宝电光锤拿在手中,贾复双足扣镫,叫他的马慢走。阎虬来在贾复的马后,举棍便打。他的棍刚举起来,贾复左手持戟,右手锤将要撒手,忽听对面吧嗒一声弓弦响,射出来一支冷箭。贾复若是撒手锤,这支箭准将他射死。他是眼观六路、耳听八方,对面弓弦一响,他往后一仰,后脊梁沟儿贴在马屁股上,这种功夫名叫“铁板桥”。贾复使了个铁板桥,那支箭由他身上过去,不偏不歪,正中阎虬的哽嗓咽喉,噗的一声,红光迸现,鲜血直流,扑通一声,死尸栽倒在地。这时贾复一直腰儿,挺身坐起,再往对面观看那射箭之人,是神射将吴汉。他越想越后怕,几乎被箭射死。

书中暗表,这吴汉是三路运粮官,他亦不放心姚期的事儿,督催运粮兵往前急奔。离着大营近了,他见一二两路的军粮俱在一处,不见马武、贾复。吴汉不知他二人有了什么事,他命兵丁护着军粮,催马绕奔大营。走在大营的南边,见贾复被人追下来,他大吃一惊,想贾复的武艺要杀不过人家,这人败将下来,自己的武艺不及贾复,过去也是敌不了啊。有了,用箭射他,助贾复一膀之力。想到这里,他抽弓拔箭,认扣填弦,照着贾复射去。他料贾复听见了弓弦响,必然躲闪,只要他一躲,箭准射在敌将身上。果不出吴汉所料,贾复一躲,正将阎虬射倒。贾复觉着很险。吴汉到了,说:“贾大哥,小弟这箭如何?”贾复说:“好固然是好,你这箭是往哪里射的?”吴汉说:“冲着大哥射的。”贾复说:“你怎么冲我射呀?”吴汉说:“我料着大哥一躲,那箭就一定射在敌将身上。”贾复说:“兄弟,你往后可别这样射了。倘若我躲闪不及,岂不出了危险?”吴汉说:“以后亦遇不见这事了。”当时吴汉问贾复是怎么被敌人杀败的,贾复将姚期损兵折将、岑彭生死不明的事说明,以及他立功给姚期、马武赎罪,诱敌使锤的事说了一遍。吴汉听明白了,说:“贾大哥,你将阎虬的人头带回去,给姚马二人赎罪吧。”贾复这才下马用剑将阎虬的人头取下来,然后提着人头上马回营。

贾复到了大营,阎虬的兵已被副元帅寇恂杀败了,追往阎虬的营寨去了。贾复催马入营,到了辕门,他向姚期、马武说:“二位贤弟,你们等着我进帐去见元帅,凭此人头给你二人赎罪。”说罢催马入营,来到中军帐前下马,手提人头到了帐中,向马大帅说:“元帅,末将贾复已然杀死了敌将,人头在此,请元帅验看。早赦姚马二先锋之罪,我亦感德无量。”马大帅说:“将人头号令营门。”中军官接过人头,交与值日旗牌官往营门悬挂去了。马大帅又说:“看在贾复功劳的分上,赦他二人无罪。”贾复施礼拜谢,退在一旁。马大帅吩咐:“将姚期、马武推进帐来,给他二人松了绑绳。”马大帅又说:“姚期,我给你十天的限期。如若有活岑彭见我,你的官职照旧;如若过了十天不见岑彭归营,你这先锋是革职不用。”姚期、马武无语而退。工夫不大,副元帅寇恂收兵回营,将阎虬寨中所有的东西俱皆得来。马大帅办完了公事,散了帐。

刘秀一人回到寝帐,闷闷不悦。他觉着没得了潼关,却损伤一员大将,甚为可惜。又想岑彭为臣则忠,为子则孝,为将英勇,自从在棘阳关前奉母命降汉,到如今有数十件汗马功劳。那岑彭还没有孝顺老母,也没报答舅父杜颜之恩,就在潼关遇险,真是天道无情,不佑忠孝之人。刘秀为了岑彭着急,坐卧不宁。忽见当差的人将晚膳摆上,刘秀想起岑彭来,心中万分难过,干看着酒饭亦无心下咽,吩咐一声:“撤下去不用。”当差的人不敢违背,又将酒饭撤了下去。刘秀躺在床上闷闷不悦,心中忧虑。天已二更时刻,忽见营门小校走进来,说:“回禀千岁,岑彭回来了。”刘秀忙问道:“现在哪里?”小校说:“现在营门外。”刘秀说:“叫他进来,孤看看。”小校说:“千岁,他不进营,说请千岁在营门外答话。”刘秀吩咐:“鞴马。”伺候的王官将马鞴好,刘秀在寝帐前上了逍遥马,亦未回报元帅,由王官牵马,刘秀遘奔营门。

三更时刻,来到营门以外,只见对面岑彭银甲白袍,胯下马,掌中九耳八环刀,勒马停蹄,正往营门观看。刘秀说:“岑王兄,你请孤出营答话,有何话讲?”岑彭将刀一横,说:“千岁,恕臣披挂在身,不能下马,马前见过。”刘秀抱拳还礼。岑彭说:“千岁,臣自从在棘阳关前遵母命投在贤王麾下,就立志恢复大汉的天下,不料难趁人心之愿,你我君臣要分别了。”刘秀问道:“岑王兄何出此言?”岑彭说:“臣替姚期欲报一石之仇,追赶潼关守将阎虬,不料落在陷马坑中,被敌人生擒活捉了。敌兵将臣押入潼关,臣欲为大汉尽忠。那潼关守将卓茂与我舅父杜颜是盟兄弟,他劝我岑彭尽忠不如尽孝,说我母亲居孀守寡,就守我一人,我死后无人侍奉老母,叫我归降王莽保全性命,将来好在我母亲膝下尽孝。我说当年在长安赶考,王莽御笔亲点我为状元,榜下用为棘阳关守将,待我不为不厚。我在棘阳关归降大汉,那王莽岂能和我善罢甘休,焉能准我二次归降?卓茂说,他与王莽虽为君臣,私交甚厚,他定能在王莽驾前保我立功赎罪。我岑彭万般无奈,听其所劝,又降了王莽。我恐千岁不知,特来禀报,大丈夫做事来得光明,去亦光明,望千岁多为原谅,臣非得已,事出无奈也。”刘秀说:“岑王兄,孤不恼你降敌,孤不恨你事莽。只要有你的命在,日后就能在贤母堂前尽孝,接续岑氏门中后代香烟。孤若是小人,就杀你舅父杜颜、表弟杜茂和你的老母。你只管放心,不惟不杀他们,你的舅父杜颜、表弟杜茂照旧当差,你先锋官的饷银仍赏不止,按月遣送杜家堡,为你母衣食之用。”刘秀说到这里,岑彭说:“千岁,都说你是贤德之主、有道之君,今日听千岁所言,臣实感激万分。我来见千岁,一者是求千岁原谅我,别杀吾母舅三人;二者是要诈降卓茂,里应外合取潼关。千岁这样的贤德,我就诈降敌人,赚取潼关。”他说到这里,冷不防用九耳八环刀向刘秀便砍。幸而刘秀听见他的刀环响亮,急忙拨马往旁躲闪,岑彭刀砍空了。刘秀大吃一惊,吓得他拨马便逃。

岑彭催马就追,大叫:“妖人刘秀,你往哪里走!好好将人头留下!”刘秀慌不择路,往南便跑。岑彭在后边大呼大喊:“妖人刘秀,尔休想逃生,快将人头留下!”刘秀马跑如飞,说:“岑彭,你不可这样!自从你在棘阳关归降了孤,直到如今孤待你不薄,你应当有点良心才是。你如果杀了孤,王莽待你亦不过封侯之赏。你个人虽有富贵,你母亲、你舅父、你表弟都在我势力范围之中,马大帅若知道你杀了我,他岂不杀那三人?依我相劝,你回潼关去吧。”岑彭说:“妖人刘秀,你不用和我废话,你就是说得舌焦唇烂,亦是白废话,快把人头给我!”刘秀和他好说不成,破口大骂:“岑彭,你乃反复无常的小人,朝秦暮楚,你将来焉有好结果?要似你这样只图富贵,不顾忠孝,不顾仁义的人,天地不容,迟早之间必有报应!”

刘秀在前边拼着命地跑,不知方向瞎撞,后边岑彭是豁出命来追赶。两个人直跑到天光亮了,刘秀累得浑身是汗,遍体生津,看出路来,马跑得快多了。刘秀回过头来看岑彭,亦是累得满头是汗,他还是苦苦相追。刘秀按着方向一看,自己是往西南跑哪,他觉着这样跑法是越跑越远哪,有心要往回走,又怕岑彭截住,不叫自己回去。他忽然灵机一动,有了主意,如若有村庄镇市和树林子,与他岑彭转圆圈儿地跑,就能往回绕,绕回去有兵将来救,就能截住岑彭。刘秀想到这里,催马就往树林跑。岑彭在后边追:“妖人刘秀,你往这里跑亦不成,我是非追上你不能算完!”刘秀说:“岑彭,孤若是被你杀了,自认命该如此;如若孤得了活命,势必杀你这个小人。岑彭啊岑彭,我刘秀不灭王莽,亦得拿你!”

刘秀正往前跑,忽见从树林中出来一人,身高八尺有余,猿臂蜂腰,双肩抱拢,面如美玉,长眉带煞,二目有神,高鼻梁,四字方海口,颔下无须,约有二十多岁。头戴一顶紫缎巾,身穿紫缎色短箭袖,紫绒绳前后勒着十字袢,腰中系着一把掌宽丝鸾带,下身红绸子中衣,足下青缎靴子,手中提着单鞭。刘秀看他是岑彭,不由得一怔,就见他向自己问道:“千岁,我为臣没有不忠的事,为何骂我?”刘秀大惊,回过头来再看背后这岑彭,亦是那么高的身体,那样的面貌,通身戎装在马上。前边这个短衣襟小打扮,手持单鞭在步下。两个岑彭难分真假,当时可闷坏了刘秀。

阅者诸君若问这是怎么回事?书中暗表,岑彭自从掉在陷马坑中,被阎虬拿获,连人带马,和他的盔甲、宝剑、衣袍、刀、镖等项俱皆送入潼关,请求卓茂发落。小校将他押进潼关,到了守将衙门,往里回禀,岑彭就听衙内咚咚聚将鼓响。少时间鼓响完毕,里边传出令来,潼关总镇卓大人命将岑彭推至大堂。于是有人将他由马上扶下来,推推拥拥往里就走。来到了大堂上,岑彭一看这大堂左右站立的刀斧手、绑缚手真是威武;站堂军各持鞭板锁棍,整齐严肃;一干诸战将盔明甲亮,人才济济。那帅案后边坐着一个老将,中等身材,白方面目,皱纹堆垒,年过花甲,两道苍眉,一双虎目,鼻直口方,一部银髯洒满了前胸,真是根根见肉,滋润透风。头戴素缎扎巾,迎门嵌一颗明珠,勒着一对亮银抹额,二龙斗宝,顶上一朵红绒球突突乱颤,如意钩双搭珠穗。身穿素缎色蟒袍,狮蛮带一掌多宽,三环套月搭钩,肋下佩带一口双锋利刃。别的东西有帅案挡着,可就看不见了。岑彭料定此人定是潼关总镇卓茂,心中暗道:他卓茂与我岑彭的舅舅还是盟兄弟,论理我应当高看他,无奈一节,他做过大汉朝的官,不应屈身事贼,扶保王莽。他不忠于汉朝,就不是好人,我要气他一气。于是兀立案前,一语不发,怒目而视。

卓茂用手一指,说:“大胆岑彭,你见了本帅为何立而不跪?”岑彭说:“我乃大汉忠臣,当初一时不明误保王莽,在棘阳关前奉母命降汉,弃暗投明,扶保汉太子殿下,将来耀祖光宗。谁像你,身为大汉子民,利令智昏,扶保王莽,做一个叛逆贰臣,被万人唾骂。我焉能跪你?”这几句不要紧,把卓茂气得身形抖颤,大喝:“绑缚手,与我推出去,斩首!”当时刀斧手将岑彭推下了大堂。岑彭大踏步走出,破口大骂说:“我岑彭是就义而死,留名千古,万世流芳。只怕那不久将亡的人死后落个骂名千载,遗臭万年!”站堂军将他推到辕门,那刀斧手下了大堂,要出去杀岑彭,忽听有人喊道:“刀下留人!”卓茂顺声音一看,是他的长子卓炳仁。

卓茂大怒,厉声问道:“你为什么给岑彭求情?”卓炳仁忙着躬身施礼,说:“请父亲大人暂息雷霆之怒,少发虎狼之威,容儿一言。”卓茂说:“你快快讲来!”卓炳仁说:“父亲大人要杀了岑彭,是中了岑彭的激将法,儿岂能不言?”卓茂问道:“我怎么中了岑彭的激将法呢?”卓炳仁说:“岑彭乃是天凤皇帝恩科状元,榜下即用为棘阳关总镇,待他实是不薄,他不该扶保了刘秀。昔日他降汉之时,天凤皇帝曾降旨严拿,如若有人拿住了岑彭,大有封赏,他岑彭乃奉旨严拿之将。如今我们拿住了他,理应当将他装入木笼囚车,解入长安。你老人家写道折本将拿获岑彭之事奏明了当今万岁,皇上不惟重赏阎虬,我们潼关的兵将亦俱有赏赐。岑彭到了那时候,由天凤皇帝传旨斩于云阳市口,不止于一刀之罪,还许是万剐凌迟。他岑彭几句话触犯大人,推出辕门斩首,死在这里是一刀之苦,较比长安万剐凌迟,岂不胜强百倍?他几句话激将成功,你老人家还不醒悟吗?”卓茂将话听明了,道:“吾儿所言甚是,老父是中了他的计了。好厉害的岑彭,小小年纪能够如此,真是后起之秀,后生可畏。”忽又转想自己的儿子卓炳仁见事不迷,旁观者清,能将此事看清,颇为得意,捻髯大笑,传令:“将岑彭推回来。”

这令传到了辕门,岑彭听见了,暗道:不好!我死在这里项上一刀,何人给我破坏了?这可糟啦!当时又被人推到了大堂。卓茂用手一指岑彭,道:“死了你是一刀之苦,岂不便宜了你?我派人将你解往长安,由天凤皇发落。”说到这里,吩咐:“将他收监,打造木笼囚车。”于是岑彭又被人推到监中,改换了手铐脚镣,这且不表。

却说卓炳仁向他父亲自告奋勇,愿往长安解送岑彭。卓茂说:“且慢。如今刘秀的大兵已然来取潼关,我们这里兵微将寡,人少势单,正在用人之际。你若往长安解送岑彭,这里的人岂不是不够用的吗?”卓炳仁问道:“父亲大人又派何人前往哪?”卓茂心中思忖道:我何不如此这般,落个三全其美?他想出主意,向卓炳仁道:“我命老将吕敖前往。”

阅者若问卓茂有什么好主意?这个吕敖是何人物?在前文书,我已经说过他,不知阅者诸君能否注意。这吕敖在昆阳的时候,在全军统帅王丰营中当过五营都节制,他有五个儿子,叫吕如龙、吕如虎、吕如彪、吕如豹、吕如飞,人称吕氏五虎,俱是军中的勇将。昆阳一失败,王莽丧失数十万兵将,这吕家父子一人未死,同着昆阳王、开国王、护国王、三齐王逃奔陇右城,各处的残兵败将纷纷在陇右城集中。这四王一面命人打探刘秀的动静,一面飞报王莽。紧接着,探实了刘秀用马援为帅,由昆阳出兵取潼关了。四王大惊,唯恐怕潼关的兵力薄弱,敌不住刘秀,要派些勇将前往潼关,帮助卓家父子。四王商议好啦,就派吕敖带吕氏五虎前往。

吕家父子奉命带着二百亲兵,由陇右奔往潼关。他们先进的潼关,后拿住的岑彭。吕敖命五个儿子与二百兵在辕门外等着,自己来见卓茂。是时卓茂正在书房吃茶,听说吕敖求见,吩咐:“有请。”吕敖到了书房,与卓茂彼此施礼,然后落座,家人献茶。卓茂问道:“吕老将军因何至此?”吕敖说:“如今昆阳我兵大败,寿王王丰先阵亡了,先锋巨无霸后丧在敌人之手,百万人马一败涂地。我们父子随着昆阳王、开国王、护国王、三齐王败在陇右城,因为刘秀的大兵来取潼关,四位王爷唯恐卓总镇这里兵将不敌,特派我父子六人前来帮助大人共守潼关,不知大人意下如何?”卓茂听到这里,将脸往下一沉,很为不悦,说:“吕老将军,昆阳王是国家的亲王,镇守昆阳他有守土之责。将昆阳失去,不知道以身作则,与昆阳共存亡,亦还罢了。他们在昆阳打了两年多的仗,百万人马损兵折将,耗费钱粮,连座昆阳城亦没打开,一败涂地,丧师辱国,对不住天凤皇帝。又怕我卓茂守不住潼关,我乃潼关总镇,是天凤皇帝封的我,我有能为,为国家保守疆土;我没能为守此关口,与此城共存亡,绝不能像他们似的丧师辱国。吕老将军,你若为私事而来,我有酒筵相待;你为了此事而来,我潼关无法安置,请你们父子回归陇右吧。”吕敖听他这话,是不愿意了,只好告辞,卓茂亦没送他。

吕敖到了衙外,因为天晚啦,黑夜之间往哪里去,就找家大店暂且歇息。这潼关城有名的大店是东郭门内悦来老店,他们来到店内,净面掸尘,忙着吃饭。吕敖的长子向他问道:“爹爹见了卓茂如何?”吕敖说:“这个卓茂不是东西。四位千岁好心好意派我们来帮助他守潼关,他不收留我们亦不要紧,他不该说些闲言闲语,什么有能为守潼关,没有能为丢潼关,不用四位千岁劳心费力。他还说四位千岁在昆阳打了两年多的仗,损兵折将,耗费钱粮,给国家丧失土地。”吕如虎说:“他既是不愿意了,我们就回陇右吧。”吕敖说:“这事很叫人为难。我们若回陇右,见了四位千岁,必然得实话实说,四王要恼了卓茂,一定请万岁将卓茂撤职。那卓茂虽在万岁驾前称臣,他与万岁私交甚厚,不惟不怪罪他卓茂,反倒怪我父子不是,说我父子无故离间他们。我们若是不回陇右,身无所归,这些年的官我是做够了,不如回家为民,找个清静地方种庄稼为美。”他们父子谈谈论论,怨恨卓茂卓子康。

那卓茂将吕敖气走了,坐定了回思前事,忽然觉悟过来:四王派吕敖父子来助自己,是份好意,不该错想,将吕家父子气走。如若他们回到陇右,见了四王,将这事说明了,岂不得罪四王?四王若奏禀王莽,王莽虽不能申斥于我,我与王莽是朋友,看兄敬弟,看在王莽的分上,不该得罪他的兄弟。卓茂愈想愈后悔,忙着命人去看看吕家父子哪里去了。少时回告,吕家父子没出潼关,住在东郭门内悦来老店。卓茂听说他父子没走,将心放下,吩咐守关的兵将,不叫吕家父子出关。

事亦恰巧,次日岑彭被获遭擒了,卓茂要派人将岑彭解往长安请旨发落。因为刘秀大兵来打潼关,正在用人之际,卓茂不愿派自己的人解送岑彭,想起吕敖父子来,想要派他父子前往,自己可以写折本将拿获岑彭之事禀明了,再请示吕敖父子应派往何处。如若王莽叫他们父子回归陇右,亦就得罪不着四王了,不是自己不收吕家父子,是王莽叫他们回归陇右的。又想王莽如果叫吕家父子回潼关,他父子先来我没要,有王莽的旨意叫他们来,收留下我亦不丢人。当时他想着这个办法是三全其美的,立刻就派值日旗牌官往悦来店去请吕敖。旗牌官遵命,到了悦来店,向店家问道:“有位吕老将军在这里住着吗?”店家说:“有。”旗牌官说:“你给言语一声。”店家遵命,来到上房屋中,说:“吕老将军,有本关总镇衙门旗牌官求见。”吕敖说:“叫他进来。”店家到了门外,说:“吕将军有请。”旗牌官来到屋中,向吕敖施礼道:“老将军,我们大人有请。”吕敖问道:“卓总镇请我有什么事呢?”旗牌官说:“我亦不知道。”吕敖说:“你既是不知道有什么事,我就去见他一面。”于是他同着旗牌官来到总镇衙门。

进了衙门,来到大堂。吕敖勉强着向卓茂施了个礼,卓茂亦答礼相还。二人落座,吕敖这才问道:“卓总镇请我有什么事哪?”卓茂说:“老将军,昨天我因心中烦恼,言语多有不周,望你勿怪,多为原谅。”卓茂说:“都是自家人,谁亦不能记恨谁。”卓茂说:“我有一事相求,不知老将军肯能为力否?”吕敖问道:“有何事呢?”卓茂说:“我们这里将刘秀的先锋岑彭拿获,欲解往长安,非老将军父子解送,才保无有意外。”吕敖说:“那有何难,我们父子就辛苦一趟。”卓茂听他愿往,心中大悦,立刻就写了一道折本奏禀王莽。折本写好啦,用完了印,封固起来,命人预备路费。又命人将岑彭由监中提出来,装在木笼囚车之内。诸事完毕,吕敖拿着路费、公文出了衙门,押解囚车遘奔悦来店。他走后,卓茂传令,叫守关兵将不准阻止吕敖,如若出关之时,叫他们放行,暂且不表。

却说吕敖回到店中,叫他的二百兵丁齐队。五虎弟兄向他问道:“爹爹,我们何往?”吕敖说:“回归长安,给潼关解送犯人。”这哥儿五个问道:“解送何人哪?”吕敖说:“拿住的是刘秀先锋岑彭。”如虎说:“爹爹中了卓茂的计了。”吕敖问道:“怎么中了卓茂的计了?”如虎说:“我们父子乃军中的大将,不能给他潼关当解差。将岑彭解到长安,有功劳是人家的,受累可是我们。”吕敖被他儿子几句话说破了卓茂的诡计,也很恼恨,他向五虎说道:“我们将岑彭押赴陇右,交给昆阳王,就说是我们拿住的,夺他这件功劳。”吕家五虎说道:“爹爹言之有理。”于是他们算还了饭账,率领二百兵丁押解木笼囚车,离了悦来店。应当往潼关西门遘奔华阴往长安哪,他们却出了潼关东门,往陇右而来。

走出不远,吕敖就和他儿子说:“我们别走大道,不然那卓茂知道了,一定会派兵将追赶我们。”五虎说:“我们走小道吧。”于是他们又岔道而行,走入小路。走出不远,吕如虎向他父亲说:“我们可要留神,妖人刘秀的大军离此不远,如若撞上了汉兵,这岑彭就许叫他们夺了走。不如派几个精明的兵丁骑马在前边打探,若是遇见了汉兵,我们就岔道儿,躲着他们走吧。”于是吕敖就由亲兵之中挑选出四个精明伶俐的来,叫他们分为两班,连环式打探。四个兵是两个一班,骑马打探。

他们走出二十多里路,忽见前边有座树林,两个探兵隔着树林,隐隐若现看见一座大营,插着黄旗,是王莽的大兵。离着近了,又见从林中有好些马匹,他们两个人勒住了坐骑,甩镫离鞍下了马。只见由林中走出两人,这两个都是头戴六棱壮帽,勒着青铜抹额,顶门有朵红绒,长箭袖袍,外罩跨马服,薄底靴子,肋下佩带腰刀,王官打扮。两个探兵向王官施礼,王官问道:“你们是干嘛的?”探兵说:“是探路的,二位王官老爷在此做什么?”王官用手指着树林内,说:“你们快看。”两个探兵看林中坐着五六个人,内中有个红胡须,蓝靛脸,头戴紫金五龙盘珠冠,身披紫金甲,内衬绿缎色蟒袍,后有护背旗,前悬护心镜,肋下佩剑,鱼褟尾,两征裙,足下虎头战靴,看他是昆阳王王立;一个长脸白面目,头戴亮银五龙盘珠冠,身披银叶甲,内衬素缎色蟒袍,肋下佩剑,亦是护背旗、护心镜,看这人好像护国王王奂。两个探兵说:“这是昆阳王、护国王二位千岁。”王官说:“正是。你们给谁探路啊?”探兵说:“我们是跟着吕敖吕老将军的,奉了昆阳王之命,到潼关去帮着卓茂守潼关。如今潼关守将卓茂将岑彭拿住了,叫我们解往陇右,我们吕老将军怕遇见刘秀的兵将,叫我们探路。”两个王官点了点头,道:“你们别走,我进去向昆阳王给你们请示请示去。”探兵遵命,在林外等候。王官走进了树林,将吕敖解押岑彭的事向他们王爷回禀明白。这树林的二位王爷悄悄说道:“岑贤弟为何叫王莽的人拿去?我们设法得搭救于他。”

原来这树林之中不是昆阳王。这树林之中,阅者诸君若问都是何人?书中暗表,这几个人到此,才有真假岑彭连环计、八大锤闹潼关。这树林之中的主要人物是朱文华。在前文书刘秀三江请兵的时候已经表过,姚期因为如厕和朱柔争打,与他盟叔朱文华相遇。刘秀欲请朱文华父子帮着灭王莽,恢复汉室天下,朱文华推辞未允。非是不肯给大汉出力,其中另有缘故。他两个少爷,大的朱刚胯下马,掌中一对八棱紫金锤,有万夫不当之勇;二少爷朱柔胯下马,掌中一对镔铁轧油锤,亦是万人难敌。朱文华要带着两个少爷往军前效力,只是朱刚有匹好马叫胭脂雪,那马能够日行八百里;朱柔缺少马匹,不能阵前作战,马若软些,禁不住他用力。故而朱文华叫他买马,家人给各马贩子送信,不论马的毛色如何、个儿大小、腰儿肥瘦,只要有马,只管送来,看中了至少给一千两银子。

马贩子们听见这个信儿,第二天全都来了,各牵马匹,多的十几匹,少的三四匹不等。老管家朱安出来说道:“你们知道我们买马的规矩吗?”众马贩问道:“什么规矩呢?”朱安说:“我们少爷站在上马石上,用手一按那马脊骨,只要按不倒,就给一千银子;如若按坏了,白按,分文不给。”众马贩点头应允。少时朱柔出来了,众马贩见他面黄肌瘦,谁亦看不起他,都怕这笔财叫别人得了去,大家争先恐后地争夺。老管家说:“你们别乱嚷,先牵过一匹马来吧。”有个马贩拼着命地将马牵过一匹来。朱柔站在石头上,使足了力气,用手一按那马脊骨,忽听嗑哧一声,将马的脊骨肋条按折了。那马疼得直叫,倒在地上,奄奄待毙。众马贩见他有这样神力,全都吓坏了,谁亦不敢叫他按了。朱柔看了看这群马,全都是平常的,没有一匹出色的,叫他们散去,众马贩拉着马走啦。

朱柔买马这个事轰传动了,远近皆知。有家汤锅净宰羸马,凡是各大户人家有了要死的马,都送在他们汤锅宰了卖肉。他们花了十二吊铜钱买了匹马,这匹马一身松香黏子马牙石,枯瘦露骨。掌柜合计,这匹马宰了得赔钱,向伙计李二说:“你看这马宰了卖肉,也就卖四吊钱;这张马皮也是没人要,谁花钱买废物东西?”李二说:“掌柜的,你要怕赔钱,我有个主意,能使这马发点儿财。”掌柜的说:“上哪里发财呢?”李二说:“朱老员外要买马,他们家人说的,朱家买马不论毛色好歹、个儿大小,只要看中了,就给一千两银子。”掌柜的笑道:“谁花一千两银子买这废物东西?”李二发财心盛,不管掌柜的愿意不愿意,他拉着马就走。

这马和人不走运一样,食水不足,它懒得走路,不慌不忙,慢慢地走会儿歇会儿,把个李二急得直出汗,打亦不成,骂亦不成。好容易才拉到三江王王府后身,来到了朱家门前。他上前叫门,老管家朱安出来一看,是汤锅的伙计李二,说:“李二,我们这里没死牲口,你干嘛呀?”李二说:“我来卖马。”朱安说:“就是这匹马呀?”李二说:“正是。”朱安说:“你快拉走,这样的马没有人要。”李二说:“管家大人,你们这儿买马不是说不论样儿好坏吗?”朱安说:“不论样儿也不能要你这匹马。”李二说什么也不走,非请少爷出来看看不可。

两个人正捣麻烦,老管家朱安将要进门,忽见二少爷朱柔走了出来,他问道:“你们嚷什么?”朱安说:“少爷,你看这马都成了马灯啦,他非要卖给咱们不可。”朱柔上下一打量这马,颇有意留下,说:“伙计,你牵过来,我用手按按。只要按不倒,就给一千两银子。”李二就将马牵到石头旁边。朱柔上了马石,运用全身的力量往马脊骨上一按,这马纹丝不动。猛然间这马撒了个欢儿,将朱柔由石头上摔将下来,扑通一声,倒在了地上。朱安说:“伙计,你快拉走吧,摔了我们少爷,好的都不要了,何况这马这个样子。”朱柔爬起来,直嚷:“别拉走,这匹马我要了,快给他拿一千两银子。”李二听了,惊喜非常。朱安很不愿意,说:“二少爷,这样的马不值一千两银子。”朱柔说:“愿意花一千银子买这样的马,你不用管我。”老管家无法,到了宅内来找他老主人朱文华,说:“员外爷,汤锅铺的伙计李二拉来一匹癞马卖给咱们,二少爷还说给他一千两银子,员外爷意下如何?”朱文华说:“只要二少爷看着好,就给他一千两银子。”朱安不敢违主人之命,心中很不满意,就给李二拿了一千两银子。

李二接过银子,欢天喜地地跑回家去,将一千两银子交给他母亲收存起来,只拿了十两银子回柜。他到了汤锅铺,向掌柜的说:“这马叫朱家二少爷给按死了,念其我们是苦人,给了十两银子。”掌柜的接过银子,欢喜已极,说:“李二,你真是好伙计,我今天请你喝酒。”李二将眼一瞪,说:“掌柜的,这可不成,十两银子分开,我们每人五两。”掌柜的说:“得啦,我给你三两银子吧。”李二得了三两钱子,还很不满意,他们伙计跟掌柜的耍心眼儿,却苦了掌柜的。伙计将事由辞掉不干了,他回到家中置房子、买地、娶媳妇,做富家翁了。

老管家朱安说:“二少爷,你花一千两银子买这样的马,花的钱冤不冤哪?”朱柔说:“不冤,你不识货。我两膀一按,就有千斤膂力,我没将它按倒,它一撒欢儿,将我摔倒,这是好马。你别看它这个样子,如若好草好料喂上一个月,你再看吧,这马管保欢龙似的。”朱安说:“这马怎么一身松香黏子马牙石哪?”朱柔说:“我们练武的人讲究骑烈马,拉硬弓。这匹马在山里成天在松树上去蹭痒痒,蹭了一身松香黏子,将毛儿毁了;它在山中和猛兽搏斗,滚了一身马牙石。这匹马我得天天收拾它。”说着话,他自己把马拉进马号,从此天天刷饮喂遛,收拾这匹马。整整一个月,他日夜喂养,将马喂得有了膘儿啦,松香黏子马牙石亦就刷下去了,露出本来的毛色。这马是周身黑毛儿,又鲜又润,远看它膘儿虽肥,可露着筋骨。

这天朱安来看这马,只见这马蹄至背高有八尺,头至尾长够丈二,骆驼头,蛤蟆背,螳螂脖儿,竹扦儿耳朵,小豹子眼儿,大乖乖岔儿,龟背骨,高七寸小蹄腕儿,配着崭新的鞍韂,愈发好看。这马见有人来了,它抖鬃抖尾,唏哩哩连声怪叫。朱安连夸:“好马,好马!”朱安正然夸奖,朱柔走过来,说:“你知道这马叫什么?”朱安说:“不知道。”朱柔说:“这马叫透骨乌龙驹,无论膘儿多肥,亦能看得见骨头。这马你看如何?”朱安说:“少爷真有眼力,千两白银算没白花。”朱柔说:“你净看马的样子好看了,没见它的脚力如何,我骑上一回你看看。”于是拉出马来,到了门前,紧好了肚带,他认镫扳鞍上了马,双足点镫,镫磕飞虎韂。这马走开了,翻蹄亮掌,马尾巴如同一条线似的,眨眼之间就没了影啦。朱柔骑着这马直跑出七八十里才返回来。

朱柔有了这匹好马,不愁临敌上阵了。他父亲立刻写了两封书信,通知他两个徒弟顺德反王卢方、济宁反王魏致,速来昆阳投军效力。他们见了朱文华的书信,就遵照师父之命,各带本部人马两万,兵将们全都穿戴王莽的军装服色,打着王莽的杏黄旗号,赶奔昆阳。他们到了昆阳,朱文华就带着朱刚、朱柔赶来,师徒父子相见,自有一番礼节,书中不用细表。朱文华要叫他们为国出力,帮助汉兵共灭王莽,不料他们来晚啦,马大帅已然进兵潼关。朱文华又带着他们追奔潼关,走到途中,汉兵后路人马见他们打着王莽的旗号,就当作了敌兵,立刻就要列阵打他们。朱文华怕发生误会,急忙叫卢方、魏致撤兵,绕道奔大汉的前军。他们爷儿几个带兵绕道而走。

行至中途,忽见有座树林,旁有小溪河,朱文华说:“就在这里安营,歇息歇息再走吧。”于是四万大兵响炮安营,埋锅造饭,铡草喂马。卢方、魏致见师父朱文华面有不悦之意,叫人预备酒饭,爷儿几个要在树林之中喝酒谈心。爷儿几个在树林之中坐下,军刃放在眼前,马匹拴在树上,有人伺候。正然要在这里饮酒,魏致问朱文华道:“师父为何不悦?”朱文华说:“你们不知,想当初我在孝平皇帝驾前称臣之时,与桂阳姚猛、南阳卓茂、棘阳杜颜、昆阳傅友德五个人结了一盟。除了大爷姚猛被王莽害死在长安,我们弟兄四个尚在。杜颜、傅友德与我俱皆忠于汉室,惟有卓茂保了王莽,当了潼关的总镇。我这几天所忧虑的就是这事,倘若汉兵打破了潼关,卓茂定然身败名裂。我二人义同生死,到了这时不能坐观成败,我要设法救他亦为不易。”他说到这里,卢方说:“你老人家勿用忧虑,容我们见了汉太子之时,给他苦苦哀求,叫汉太子格外施恩,保全他老人家的性命。”

说话间,忽听有马踏銮铃之声,朱文华命伺候卢方、魏致的王官出去看看是什么人骑马由此路过。王官到了树林外一看,来了王莽两个马军。不料这两个马军认错了人,他们将卢方当作了护国王王奂,魏致当作了昆阳王王立。两个王官很机警,立刻有了主意,叫吕敖的探兵在树林外等候。他二人进了树林,向朱文华回禀明白:“有王莽的大将吕敖押解岑彭从此路过。”爷儿五个大吃一惊,都想那岑彭是状元之勇,能征惯战,怎么叫王莽的兵将拿住的?朱文华不能不救,叫王官到了林外,诈传昆阳王之令,叫吕敖将岑彭献到林中,就地发落。两个王官到了林外,向两个探兵说道:“昆阳王有令,叫吕敖将岑彭押至林中,千岁要在这里审问岑彭,就地发落。”

两个探兵说声遵命,上了马往回飞奔,见了老将吕敖下了马,说:“回禀老将军得知,昆阳王、护国王二位千岁在前边树林之中歇息,兵将在树林外扎下大营。我们见了二位千岁,将押解岑彭之事禀明,昆阳王要在树林审问岑彭,说就地发落。”吕敖说:“既然如此,我们就见昆阳王请示请示。”他们爷儿六个与二百名兵丁押着木笼囚车,遘奔树林而来。到了林外,全都站住,爷儿六个下马,要进树林,去见昆阳王、护国王。忽听林中说道:“将岑彭押至林中,孤家审问,先叫吕敖在外候令。”吕敖父子往林中一看,果是昆阳王说话,并没看出破绽,叫四个兵将推了囚车送到林内。四个兵丁推车而入。

岑彭在车上一看,这树林之中的人并没有昆阳王,他全都不认识。他看顺德王卢方长得身体魁梧,白方面目,短茸茸的黑胡须,戴亮银五龙盘珠冠,披着银叶甲,内衬素缎色蟒征袍,八杆素缎色护背旗,上绣金龙火焰,胸前悬挂护心宝镜,肋下佩带一口宝剑,鱼褟尾,两征裙,白绸子中衣,虎头战靴。他看着卢方全身王服,很是纳闷儿,不知是谁。岑彭在车上又看济宁王魏致,身高约有九尺,面如蓝靛,五官端正,精神百倍,仪表非俗。头戴一顶紫金五龙盘珠冠,身披紫金甲,内衬绿缎色蟒征袍,背后八杆护背旗,上绣五爪金龙,胸前护心宝镜,肋下佩剑,虎头战靴。他看这人并不是王莽的王爵。及至往地上一看,卢方面前放着一对亮银锤,魏致眼前放着一对青铜倭瓜锤,更不知道是何人了。他正然纳闷儿,朱刚手持八棱紫金锤,朱柔手持镔铁轧油锤,走过来就砸木笼囚车。将车砸开了,由车上搀下岑彭就遛,叫他活动活动血脉,跟着又将手铐脚镣砸开。岑彭这才明白,是救他的,不是害他的,他将心放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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