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汉演义

《东汉演义》讲述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后,汉太子刘秀率领员云台大将兴兵伐王莽,及东汉十二帝的更替。着重讲了光武中兴的故事,奸臣暗害刘秀,光武帝二次中兴汉室。本书按照《全汉志传》、《两汉开国中兴传志》的架构来写,内容有一定的补充。

第五十三回 八党奸臣献长安

这天马援、邓禹、寇恂升堂办公,刘秀在帅案旁坐着,姚期、马武、岑彭、杜茂与将士儿郎在两旁而立。君臣将帅正然议事,忽见探兵来到,往大堂上一跪,说:“回禀大帅,赤眉兵破了都城,八党奸臣献了长安。”马援还没说什么哪,刘秀呼喊一声,栽倒堂上,将帅无不吃惊。

阅者诸君若问刘秀为什么急得这样?书中暗表,他目下的心意是先不清内,先用云台将把各路反王肃清,然后率众还朝,再奏闻更始皇帝,捉拿八党奸臣,清君侧,安天下。不料马援来了,还没出兵哪,八党奸臣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、陈本、曹宣、王凤、王匡把大汉的都城献与赤眉王了,那赤眉王盆子刘扬若到了长安,更始皇帝还活得了吗?刘秀全家还活得了吗?汉朝的天下就归赤眉所有了。他刘秀辛苦半生,为的就是大汉天下,如今听见这种报告,焉能不急,哪能不惊?故此才昏了过去。吓得将帅们赶紧把他扶起,坐在堂上,又把他双腿盘上,连连呼唤:“千岁醒来,千岁醒来。”

刘秀好容易才缓过这口气来。姚期把他扶起来,坐在椅子上。刘秀放声大哭:“太后老千岁、当今万岁性命休矣!”马援、邓禹好言相劝,刘秀好容易才止住了悲声。马援说:“千岁何必着这么大的急?应当以社稷为重。那探兵所报之事,还未必是实哪。”刘秀问道:“怎么不实?”马援向探兵问道:“八党奸臣献长安,赤眉破都,是你亲眼得见,还是你听过耳之言?”探兵说:“听过往客商说的。”马援说:“如何?”刘秀说:“无风树不动,此事未必是假。”马援说:“这些都是有人造出来的谣言。”刘秀说:“谁造谣言哪?”马援说:“千岁来到河北代天巡狩,就是中了奸臣之计,他们是要千岁丧于河北。如今千岁到了河北,虽有枪王作乱,我们云台将又都来保驾,千岁屡次化险为夷,在信都大破群寇,威震华夏。八党奸臣在长安城定有所闻,他们怕千岁还朝,肃清君侧,拿他们治罪,所以造出这种谣言来,是叫千岁回不了长安,他们好得一时之安。若能把千岁急坏了,出了什么舛错,他们更可了心啦。”

刘秀听马援劝说,颇近情理,觉着心地豁朗,痛快多了,向马援问道:“元帅说得很对,可这件事怎么办呢?”马援说:“此事应当派人往长安打探明白是真是假,再想主意。如若长安没丢,真是八党奸臣造出来的谣言,我们不必理他们,就先打各路反王,把贼寇肃清了,然后再回长安。”刘秀说:“这样很对。如若探实了,长安城是被赤眉占了呢?”马援说:“我们亦不能回长安了,就以信都关当作根本之地,北灭反王,南扫赤眉。”刘秀说:“这回探长安的事,我倒有个主意。”马援说:“千岁有什么主意哪?”刘秀说:“自从孤奉旨出朝,代天巡狩,来到河北,从未往朝中递过折本,亦没往逍遥王府去过信。如今离着老太后的千秋不远,我可以派人往长安以送寿礼为名,探看长安。”马援说:“既是这样,就请千岁写书表吧。”于是刘秀命人看过文房四宝,亲笔写了一封信,写完了叫马援观看。马援接过来看了一遍,就明白了刘秀的心意,说:“千岁,这信内的意思我明白了。”刘秀说:“你明白什么?”“千岁给太后老千岁这封信并不提朝有奸臣,外有反王,是怕太后千岁知道了着急,这是瞒哄太后。”刘秀点头道:“孤是这个心意。”

马援就问道:“众位将军,如今传言八党奸臣把长安献与赤眉军,因为不知真假,主公要派人假作送寿礼为名,去探长安。你们谁愿去探长安呢?”邳彤、万休道:“我二人愿往。”马援见他二人愿去,觉着不大合适,这件事必是聪明人才能胜任,这邳彤、万休是一勇之夫,他们不能见景生情啊,遂道:“你二人有此忠义之心甚好,只是两个人去了势孤,不如再派两个人一同前往。”说到这里,马援就唤耿纯、耿弇道:“你父子随同前往。”这父子说声:“遵令。”马援把书信递给耿弇,说:“你到了长安,面见老太后时,如若太后问你河北之事,不可明言,只说河北平定,免得老千岁不安。”耿弇说:“知道了。”马援吩咐完毕,刘秀备办礼物。为叫他们携带便利,包了十二颗明珠。四将领了路费金银,当堂拜辞逍遥王。这几位将军将书信、礼物带好,出衙上马离了信都。

四员云台将顺着大道而下,遘奔长安。晓行夜宿,饥餐渴饮,非止一日。这天来到了潼关,望见城上仍然悬挂大汉旗号,并没有赤眉军,过往行人接连不断,很是平安,他们四个人放心大胆地过了潼关。又走了两日,来到了长安。

邳彤、万休、耿纯、耿弇催马进了东门,见长安城内三街六市热闹非常,人民安居如堵,并没有赤眉的影儿。他们料着八党奸臣献长安,赤眉破都城的事,是有人造出来的谣言,并不是真事。他们下了马,向人打听逍遥王府在哪里,遘奔逍遥王府。来到府前,耿弇说:“你们在一旁等候,我去送信。”他来到府门问道:“府中可有人吗?”由门房内出来一人,身躯瘦小,黄脸膛,一脸小白麻子,细眉毛,小眼睛,小鼻子头,小薄嘴唇,两个薄梢耳朵。头戴一顶六棱帽,勒着铜抹额,顶门上一朵红绒球颤巍巍,身穿长箭袖袍,外罩跨马服,红绸子中衣,薄底靴子,肋下佩着一口腰刀,手中拿着一把酒壶。耿弇心中暗道:怎么逍遥王府会用这样人当门官?相貌够多苦啊,手中还拿一把酒壶,亦没有规矩呀!这是王府的家人吗?真太无拘束了。

原来这个王官还是逍遥王府的红人哪!他姓赵双名世显,原来这人是潼关的地方。阅者若问他这个地方怎么当上了逍遥王府的王官呢?书中暗表,当初刘秀往长安城赶考的时候,王莽还做皇帝哪,天下各郡各县、关津渡口画影图形,捉拿刘秀。吏部天官窦融将刘秀假扮书童,混出了长安。到了潼关难出关门,有地方赵世显将刘秀带出潼关。如今刘秀把王莽灭了,恢复天下,自己身为逍遥王,不忘旧恩,想起潼关的地方赵世显,要给他好好地弄个官儿当,就命潼关的官吏把赵世显送到长安。潼关的官吏不明其中的细情,他们还以为赵世显得罪过刘秀哪,如今刘秀有了权,要报复前仇哪。他们就把赵世显当作办贼似的捉住了,手铐脚镣,装入木笼囚车,解往长安,几乎把赵世显吓死。及至到了长安,逍遥王刘秀知道了,大为震怒,下旨将潼关的官吏严加申斥。然后命人把赵世显带到府中,先让他沐浴更衣,换好了衣服,由府中家人引着他到银安殿,拜见逍遥王。

刘秀向他问道:“赵世显,你可认识孤家?”赵世显见银安殿上有王官带刀,亲军持矛,两旁侍立,五条五爪金龙的雕刻长案,杏黄缎子绣着五条五爪金龙,案后站着王爷。吓得他心中直跳,还以为凶多吉少,他哪敢说认识,说:“不认识千岁。”刘秀说:“当初孤由长安到潼关,不是你把孤带出关去的吗?你有救驾之功,孤要在皇上驾前保荐你做个官。北城兵马司,你能当吗?”赵世显说:“千岁赏饭,这个差事我不能当。”刘秀猜着他嫌官儿小,又说:“我保荐你当五城兵马司如何?”赵世显说:“千岁赏饭,这个差事我不能当。”刘秀心中暗道:你是潼关的地方,当长安城的五城兵马司还嫌小?人心不足,蛇要吞象。“孤保你当兵部少司马怎么样?”赵世显说:“这个差事我不能当。”刘秀急了,说:“你真是贪而无厌,小小的地方当这样大的官还嫌小?把孤的逍遥王让你,成了吧?”赵世显叩头道:“千岁,不是我嫌这差事小,我是个地方出身,文的不懂孔孟之道,武的不晓孙吴兵机。您保我这些差事,我都当不了啊。”刘秀亦笑了,说:“你当不了这些差事,在本府当一名王官,成不成哪?”赵世显叩头:“谢千岁,这个差事我能当了。”自从这天,他就当了逍遥王府的王官。

不料本府的男女仆人都看不起他,全给他气受,往外排挤。赵世显专好喝酒,他是离了酒不行,宁损十年寿,都不能缺少杯中物。有天他在刘秀面前回话,别的王官乘他醉了,给他使坏,当着刘秀说他:“你在千岁驾前回话,酒气喷熏的,太不像样了。”刘秀对于人情世态,阅历最深,焉能看不破这些事?立刻就把那使坏的王官申斥了一顿,又向赵世显说道:“孤准你随便饮酒,每日赏酒银十两。”赵世显叩头谢恩。这件事闹得全府之人都知道了,刘秀喜爱他,别人都不敢在刘秀面前说赵世显一个不字,这些人在刘秀面前使不上坏,老太后不住皇宫,住在逍遥王府,他们又在太后驾前给他使坏,说赵世显不好。王老太后亦明白此事,恩待赵世显,怕他受众人之欺,索性加升赵世显为总王官,所有府中男女婢仆俱归他辖管。这么一来,府中的仆人全都不敢惹他,反倒向赵世显说好的,巴结他。不然他说谁不好,甭多了,一句话这位就得砸饭碗。赵世显是逍遥王府的大红人,平地一声雷,居然大阔特阔,发了大财。他没事儿什么全学,什么替轿夫头儿压轿啊,替车把式赶车,上厨房炒个菜呀,全都干。

这天赵世显在门房正然喝酒,听见耿弇说话,赶紧出来,手中拿着酒壶,随问随喝:“你是干嘛的?”耿弇说:“我们四个人都是云台将,奉逍遥王之命,由河北信都而来,给太后千岁送寿礼。有劳王官给回禀一声,云台将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求见太后千岁。”赵世显看了看云台将,心中暗道:要没有他们灭王莽,我焉有今日?这都是忠臣,我快去给他们回禀。他叫耿弇在府门等候,转身形往里走。

此时王老太后正然难过,心中烦闷。她是十月二十五日的生日,今天是十月二十四日。前文书已然表过,王太后是王莽的女儿,刘秀不是她亲生之子,是她过继本族的侄儿。不过没有刘秀,恢复不了大汉的天下。娘儿俩感情最深,刘秀对于太后颇尽孝道。如今刘秀往河北代天巡狩,老太后的寿期将至,各处的官员送的寿礼来了不少,仍不见刘秀的信到,老太后有说不出的思子之苦。

这天太后老千岁升了银安殿,亲自查点礼物,忽见总王官赵世显来到,跪倒叩头。太后问道:“赵王官,有何事呢?”赵世显说:“太后老千岁,我知道逍遥王在哪儿哪。”老太后听了,惊喜非常,说:“赵世显,合府之人对于此事都不关心,难得你有此细心,赏银百两。”赵世显叩头谢恩。左右侍立的太监、王官都觉着他走运,这点儿事亦赏银百两。老太后问道:“赵世显,你怎么知道逍遥王在哪里哪?”赵世显说:“现在府门外来了四个云台将,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奉逍遥王之命,由信都关而来,给千岁送寿礼。他们在府外候旨进见。”老太后听罢,心中暗道:我这一百两银子就这么花了,亦不好说了不算。老太后正为刘秀的事不放心,如今刘秀派人送来寿礼,忙着传旨,命赵世显带云台四将银安殿进见。赵世显下殿,到了府门外,对耿弇道:“老太后有旨,命云台四将随我往银安殿进见。”他们把四匹马拴好,身旁的佩剑摘下来,挂于马上,随着总王官赵世显进了王府。

穿过仪门,望见银安殿前设摆十几张桌案,上边摆有各样的寿礼,宫娥、彩女、太监等在殿上伺候老太后。两旁侍立着二人,一个身高八尺开外,细腰乍臂,双肩抱拢,面如紫玉,长眉带煞,二目有神,鼻直口方,约有三十多岁。头戴一顶紫金束发冠,顶门上一朵红绒颤巍巍。身穿黄缎色长箭袖袍,外罩跨马服,上绣五团龙,红绸中衣,薄底靴子。一个约有八尺之躯,猿臂蜂腰,面白如玉,眉清目朗,鼻直口方,约有三十多岁,不足四十的样子。头戴一顶亮银束发冠,顶门上一朵素绒桃突突乱跳。身穿黄缎色箭袖袍,外罩跨马服,上绣五团龙,红绸子中衣,粉底官靴。这四个人看罢,认识这二人,那紫面皮的是刘植,那白脸膛的是刘隆。原来三江王刘奈是个有良心的人,他觉着没有刘秀君臣,他不能恢复三江事业。有了大富贵,总不忘刘秀君臣之义。每到太后的千秋,刘奈必派刘植、刘隆到长安给刘秀问安,给老太后送寿礼,这是第十二趟了。

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到了殿上,跪倒叩头,口称:“臣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参见太后千岁千千岁。”老太后知道汉室天下都是云台将打下来的,对于云台将素有敬意,可没有见过云台将。现在看见了这四个人,喜悦已极,命他们免礼平身。这四个人站将起来,刘植、刘隆才与他们彼此行礼。及至耿弇把逍遥王的书信、礼物取出来,递给太监,太监们又呈在龙案之上。老太后拆书一观,见书信之中所说的是河北人民饥寒困苦,他为防备官吏舞弊,亲往各郡各县监视放粮,未能往朝中奏闻详情,亦未给朝中寄信,如今太后寿期已至,遣人送寿礼等等的话语。

老太后看罢,心中有些不信,疑惑河北不太平安,刘秀不肯明言,免得合家老幼惦念。心里这样猜想,她向耿弇问道:“逍遥王往河北放粮,为何朝中不见折本,府中不见书信哪?”耿弇说:“逍遥王千岁是国家的贤王,勤政爱民,见河北各郡各县灾民困苦情形实在可惨,怕各处的官吏舞弊,人民得不着实惠,亲自监放各处赈灾,忙乱得不得了。所以没往朝中递折本,亦没往府中送书信。如今到了太后千岁的万寿,为了赈济灾民,亦回不来了。”老太后听罢,点了点头。忽然见四位云台将的穿着打扮俱是便服,心中又生了狐疑,向耿弇问道:“我儿刘秀在更始皇帝驾前保荐你们都是公侯之爵,耿纯东光侯、耿弇好峙侯、邳彤灵寿侯、万休槐里侯,为什么到了长安来见本后,不着官服呢?”耿弇说:“千岁,臣等奉逍遥王之命,由信都关来上寿,唯恐路途之上有盗寇劫夺寿礼,所以臣等身着便服,未露真相,安然到京。一时慌疏,未换官服,惟求千岁宽恕。”老太后把话听明,才查看礼物,将礼物收明,太后就传旨,赏赐云台将酒席一桌。四将就在府用饭,宴罢之后又来谢恩。

老太后想着他们要去住店,人吃马喂,又得耗费许多钱财,这府中有的是闲房,有的是草料,叫他们住在府中,等到过了寿期,再写回书,打发他们回去。心中想罢,就吩咐四将不必去住店,暂在府中歇息。命人给他们打扫一间屋子,好生伺候他们,不准慢待。四将又叩谢,才由总王官赵世显把他们领去安置。四将由马上把衣包、兵器挪到屋内,有府中的家人伺候。耿纯可就说:“我们爷儿四个住在这府中,可不比住店事事随便,在这府中得拘束着点儿,明天还得早起。老太后的万寿,上至皇帝,下至群臣,都得来拜寿,我们云台将亦得随着拜寿。”邳彤说:“我们今天早睡,明天早起。”于是他们喝了会儿茶,就安歇了。

次日天没亮,四更多天四个人就都起来了,饮牲口喂马,洗脸漱口,穿好衣服。准备好了,等着给老太后拜寿。那大街之上,凡是皇上应走的地方都算御路,净水泼街,黄土垫道,官兵扎街,都预备好啦。到了天光将亮,老太后升了银安殿,先传旨命云台将拜寿。书中暗表,老太后是怕文武百官拜寿时间很长,他们等着的工夫大了,亦是劳累,叫他们早早地拜完了寿,一旁去歇息。这是老太后的心意。当时总王官赵世显传出旨意,耿纯可就向邳彤、万休说:“论理是先由皇上拜寿,其次就是大汉的宗亲、各部大臣,我们得在最后。现在太后叫我们这就拜寿,是叫我们拜完了寿,好去歇息。千岁这样办事,实在是体贴下情了。”邳彤、万休说:“我们快去吧。”于是爷儿四个就奔银安殿,给老太后拜寿。

老太后等他们行完了礼,就传旨:“赏席一桌,饮筵完毕勿用伺候,一旁歇息。”四将叩头谢恩。刚下银安殿,忽听四面八方咕咚咚咚大炮直响,跟着鼓声、杀声、喊声、人声、马声顺风吹来,犹如天翻地覆一般。这下子可把全府之人吓坏了,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。总王官赵世显忙派人出府探问。工夫不大,探问的人惊慌万状,满头是汗,回报说:“大事不好!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、陈本、曹宣、王凤、王匡八人把长安城献与赤眉王了。四面俱有赤眉兵,把长安城围了个水泄不通。”老太后听明白了,如同万丈高楼失脚,扬子江心断缆崩舟,哎呀一声,就晕过去了。吓得宫娥、彩女把老太后扶起,连声呼唤。

阅者诸君若问赤眉军怎么到的长安,八党奸臣为什么把大汉都城献与赤眉王?书中暗表,八党奸臣用下心机,把逍遥王刘秀弄到了河北。据他们所想,刘秀必被河北人所杀。不料刘秀到了河北,云台将耿纯、耿弇、姚期、冯异、邓禹等又都奔到河北保护逍遥王,屡次遇险,他们君臣都能绝处逢生。八党奸臣不住地派心腹人往河北打探,得知现在刘秀君臣到了信都,有了城池,有了兵将,足能拒敌了。八个奸臣得了报,就暗地商议,怕刘秀君臣把河北各路反王肃清了,率兵还朝,拿他们报仇。胡殷说:“我有个好主意,叫刘秀回不了长安,我们还不失富贵。”这七个小人听了,高起兴来,齐声问道:“计将安出?”胡殷说:“我这个主意,不只叫刘秀还不得朝,还能把他们灭了。”朱鲔说:“你不用说那个,快说是什么主意吧。”

胡殷说:“我们赶紧派人到黄河岸各渡口,向往来客商、过往行人散布谣言,就说我们八个人把长安城献与赤眉王,赤眉军已占了长安。这谣言要传到刘秀耳内,管保他们就不敢还朝了。”这七个人道:“如此甚好,就这么办啦。”胡殷说:“谣言是一时的,长了不成。如若人家打听出来谣言是假,还是照样儿回来。我们可以乘着谣言四起,能把刘秀君臣蒙住了,然后分出四个人来,悄悄出长安,往大安山去见赤眉王,把长安城献给他。如若他愿了意,将来赤眉兵到了长安,他得了天下,亦得重用我们八个人。到了那时,我们还是做赤眉王的大官,大权在手,势力还有,所有我们长安城内存放的财物亦都丢不了。赤眉王兵有百万,将有千员,他的大兵到了长安,一定派将把守武关、峣关、潼关。我们在百万军中,刘秀君臣虽恨我们,亦是干生气没办法,论势力,早晚亦被赤眉所灭。这样办,我们岂不是化险为夷,转弱为强吗?”七个人听了,连道:“好计好计,我们就是这样办理。”

八党奸臣商议好了,就遣派心腹数十人往黄河渡口向过往行人、往来客商散布谣言。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又向更始皇帝请假半月,昏君当然能准。四个人身穿便服,带着十几名亲随,乘马出都,遘奔大安山。

一路之上平安无事。这天来到了大安山,远望山的四面,赤眉建筑的营房一层挨着一层,大旗飘摆,土垒上兵丁们往来巡查,那山上的房舍比底下还多。及至他们到了大安山,营门外赤眉兵把他们拦住,高声喊嚷:“什么人,到此何干?快说明来历。”四个奸臣下了马,亲随人等接过了坐骑。胡殷向营门小校说:“我们是由长安城来的,有劳你给回禀一声,说有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四个人有紧要大事,求见赤眉王千岁。”营门小校听明白了,不敢隐瞒,立刻往里回禀。值日的总旗牌官得报,回禀值日的中军,中军回禀总王官,总王官面见赤眉王回禀此事。赤眉王不知道他们来了是何用意,传旨升殿。殿前的武士擂动龙凤鼓,敲起景阳钟,赤眉城内的文武官员听见了,都穿戴起来,到殿前伺候赤眉王升殿。少时赤眉王升坐银安殿,群臣叩拜已毕,赤眉王即刻传见朱鲔四人。四个人随着宣旨官员来到殿上,跪倒行礼。赤眉王微然颔首,传旨平身,随即问道:“你等到此来见孤家,有何事故?”四个人忙即跪禀道:“只因更始皇帝待臣无恩,天下大乱,眼看着大汉的天下就要不保,我们不忍天下归于外人。闻贤王千岁乃大汉的宗亲,威名扬于四海,素得民望。臣等特来见千岁,请速发大军,进取长安,如若大王兵到都城,我等愿做内应献长安城。不知大王意下如何?”

他们把话说完,赤眉王尚未还言,忽听旁边哗啷啷甲叶子直响。他们四个人顺声音一看,见那人双眉倒竖,二目圆睁,钢髯直扎煞,身形一晃,抖得甲叶子直响。吓得他们心中不安,突突直跳。赤眉王见隗嚣这样,忙问道:“隗招讨为何如此?”隗嚣是个好人,喜爱忠臣孝子、义夫节妇,最恨奸臣佞党、贪官污吏、土豪恶霸、逆子淫妇。他为人性情耿直,嗜酒如命,醉了更好打不平。听见四个奸臣说出来献长安,要卖主求荣,焉能没气?赤眉王一问他,他说:“主公,俺隗嚣听说他们夷丘山的八个寨主只有收留更始皇帝的好处,没给国家出过什么力。刘秀君臣转战南北,数年之功,灭王莽恢复天下。更始皇帝登大宝,封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、陈本、曹宣、王凤、王匡为八大朝臣,吃太平俸禄,理当忠于朝廷。常言道:食君禄当报君恩;家贫出孝子,国乱见忠臣。更始皇帝重用他们,逍遥王待他等不薄,这八个小人竟敢乘国家多事之秋,卖主求荣。主公乃汉室宗亲,若夺同姓基业,岂不被天下人耻笑?亦难见汉室祖宗。望千岁勿信他等之言。”赤眉王说:“依你之见呢?”隗嚣说:“他们来献长安,是为臣不忠,离间汉室宗亲,罪大恶极,应当把他们装入木笼囚车,派人解往长安。大王再将他们所为之事写道折本,奏禀更始皇帝,请旨发落。管保当今万岁把他们按律治罪,全家该斩,当灭九族,个个凌迟处死,大快人心。更始皇帝感主公之义,定降招安旨意,封主公之爵,我们亦身有所归。此乃福国利民之事,望千岁依臣之议。”

赤眉王还没说出什么哪,那四个奸臣就吓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。赤眉王说:“招讨所说虽然有理,你亦不知细情。孤虽姓刘,却不是汉室血统的宗亲。在汉高祖创业,楚汉相争之时,霸王听范增之言,屡次要灭汉高祖。张良与楚霸王的叔父项伯私交甚厚,他给汉高祖献策,叫汉高祖将亲生之女许配项伯之子,结成骨肉之亲,由此事事项伯暗助汉高祖。到了九里山,霸王一败涂地,自刎乌江。项伯父子往投汉高祖,求保生命。汉高祖赐项伯姓刘,招为汉室宗亲,我就是项伯的后裔。我项氏与汉刘有二百多年的世仇,至今未报。现在更始皇帝得了天下,他若与孤有同宗之情,早就降旨招安了。他做了皇帝,对于孤不闻不问,实是没有同宗之情。他既与孤无情,孤何必顾这同宗之义?况且我非刘氏后裔,原是项氏改姓刘的。我乘此时报仇,乃数百年难遇之机也。”隗嚣听他所说,心中不悦,不过听他的口吻,不纳己言,亦就不说了。

赤眉王见他默默无言,遂向四个奸臣说:“四位卿家免礼平身。孤在后庭摆宴相待,有话席间再谈。”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听赤眉王这套话,把心放下,觉着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,转忧为喜,高兴已极。赤眉王驾前的文武百官听赤眉王说他要在后庭设宴,款待四个奸臣,有什么话席间再谈,都觉着赤眉王无论如何亦要吞大汉的天下,别人说什么亦算不成了。人人心里这么猜想,谁亦不言语了。赤眉王就与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往后庭而去。文武各自散了,勿用细表。

且说赤眉王到后庭去,酒筵摆上,宾主落座,斟酒布菜,巡壶把盏。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赤眉王向他们问道:“孤家欲进兵长安,有三关之险,我兵难过,如何是好?”四个人说:“那三关的守将是我等的心腹,如若千岁能往长安进兵,我们回去之时,可以暗中嘱咐三关守将,如若千岁的大兵过关,不准他们阻拦。可是千岁的大兵要进三关时,亦别鸣锣响鼓,高挑旌旗,最好是偃旗息鼓,悄悄而过,免得走漏风声。”赤眉王说:“这样好极了。可是我兵到了三关之内,那各地的官吏不飞奏更始皇帝吗?”胡殷说:“有个机会,能放千岁的大兵到了长安。”赤眉王问道:“什么机会哪?”胡殷说:“十月二十五日是老太后的寿诞之日,各处的官员在头两天就都到长安了,朝中的文武亦都准备给老太后拜寿。他们忙乱那事,千岁的大兵若由三关急进,昼夜并行,一昼夜可到长安。如若在十月二十四日急入三关,二十五日五更天到了,我们八个人可以作为内应,开放城门,迎接千岁的兵将。”赤眉王说:“这事好办,孤与你们约定日期,以十月二十四日为期,天亮攻城。”四个人说:“就这么办吧。”赤眉王说:“如若孤能到长安,得了大汉的天下,将来你我共享富贵。”四个人听了这话,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。宴罢之后,赤眉王又留他们四个人在山中住了一宵,密谈到三更以后,才各自就寝。

次日早晨起来,赤眉王又治筵欢送。四个奸臣离了大安山,往回走着,路过武关、峣关,就与那两处的兵将密议好啦,叫他们放赤眉过关。然后到了长安,不露破绽,照旧供职。赤眉王自从四个奸臣走后,他就命隗嚣带兵十万,为第一路军;樊崇带兵十万,为第二路军;戴礼带兵十万,为第三路军;谢禄带兵十万,为第四路军,四路人马取长安。并限定十月二十四日夜内到长安,十月二十五日攻城。这四路大兵把刀矛器械、锣鼓、帐篷、粮草等项装载车辆。四个招讨点齐了人马,放炮起兵,绕出山去。赤眉王又调动大兵十万,亲自统带,往长安进发。大安山留下他的心腹赤眉道人把守。

他们这些赤眉军,因为宝军山有公孙述、郅君章,就永远没离开过大安山,现在郅君章在河北,公孙述又远游去了,无人能够牵制他们,才有赤眉破都之事。

四十万赤眉兵进了三关,那各地的官员都往长安拜寿,各县的小官吏对于此事,只有派人去报长官,请示办法,那如何能成?赤眉兵山将海,兼程而进,路上遇见什么人,亦是按倒了染眉,强迫入伍。到了十月二十四日的后半夜,赤眉兵到了长安。天光一亮,八党奸臣分为四路,西门去的是朱鲔、胡殷,东门去的是何仁、何义,南门去的是陈本、曹宣,北门去的是王凤、王匡。他们到了东西南北四门,把城门开放了。

赤眉兵点了大炮,擂动战鼓,如同山崩地裂似的,声震全城。上至天子、文武百官,下至商民人等,无不惊恐。那逍遥王府的老太后得报,焉能不惊?晕倒殿上。宫娥、彩女把太后扶起。云台六将见此情景,不敢离开左右。老太后坐在椅子上,定了定神,先把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、刘植、刘隆唤到面前,说:“如今我大汉国运不幸,八党奸臣卖国求荣,赤眉破了都城,无法挽救。你们急速鞴马,闯出重围,逃往河北,面见逍遥王禀明此事,叫他率领河北的兵将再破赤眉,恢复都城吧。”六将齐声说道:“太后老千岁,臣等不遇此事便罢,若遇此事,哪能舍了千岁不管?臣等愿与老太后千岁共同生存。”老太后二目落泪道:“你们有此忠义,实在难得。只是赤眉众多,你们六个人虽然能征惯战,亦不能把他们斩尽诛绝呀!”六将说:“太后千岁,臣等虽不能把赤眉杀尽,要保千岁全家闯重围逃难,还能办到。”太后说:“如今赤眉军众多,你们六个人虽然勇猛,亦难闯围呀。”耿弇说:“太后千岁,若不逃难,亦是凶多吉少,何不冒险闯围逃生啊?如若苍天睁眼,保佑我们君臣,亦许能出龙潭虎穴;倘若闯不出重围,我们君臣再死亦不为晚。”老太后说:“你们有这样忠心,很是难得。但愿你们六人留有用之身,将来扶保逍遥王,灭赤眉恢复都城。若是为我全家牺牲了,岂不可惜?你们要想开了,有我全家六口没有,那是都成,总要以国家为重。”六将见太后不允逃难,宁可丧及全家,亦不肯叫他们有险,他们可急了,说:“千岁如愿逃难,事不宜迟,说走就走。我六人舍死忘生,保护太后千岁闯围。如若千岁不走,臣等亦不能抛下千岁一走,就死于千岁驾前。”老太后听他们所说,认为是非这样不可了,才点头应允。

太后老千岁答应闯围了,于是众将商议如何逃难,怎样保护逍遥王的家眷。由耿弇出主意,他们父子保护老太后和殷、郭二王妃,邳彤、万休保护逍遥王二殿下刘阳、刘庄,刘植、刘隆保护偎香郡主。老太后婆媳娘儿三个得乘车逃难。老太后问:“谁能冒险赶车?”素有忠义的总王官赵世显说:“千岁,我愿意赶车。”太后说:“你既愿意,就快去备车。”赵世显遵命,备车去了。耿纯、耿弇见诸事有了头绪,就请太后更衣。于是老太后下了银安殿,往后府走,殷、郭二王妃哭着迎了出来。老太后说:“你们不用哭了,现在有云台将耿纯、耿弇保护你我婆媳逃难,赵世显已然套车去了。你我快走吧。”殷、郭二王妃说:“郡主与殿下呢?”老太后说:“有刘植、刘隆保护郡主,邳彤、万休保护殿下。”说话之间,刘植、刘隆来到里面。他们是大汉的宗亲,虽然男女授受不亲,本族的兄妹亦没什么关系。刘植把偎香郡主背在身上,用绸子缠上。兜好啦,刘隆才与大殿下刘阳、二殿下刘庄由里面出来。邳彤一矮身形,把刘阳背起,用绸子兜好;万休一矮身形,把刘庄背起,用绸子兜好。

他们全都预备好啦,只见总王官赵世显来了,他手中举着大火通条,身上掖着把大切菜刀,肋下还带着一个大酒葫芦。耿弇说:“赵王官,你怎么还带个酒葫芦啊?”赵世显说:“这里面装着三斤烧酒。我这人是宁损十年寿,都不能缺少杯中物。”耿弇说:“你带着粮台,那车可备好了没有?”赵世显说:“车已备好。”于是大众请太后起驾。老太后到了此时,怀中抱着一口宝剑,与殷、郭二王妃往外就走。

书中暗表,逍遥王刘秀的两个王妃都长得很美。那殷丽华长得美貌已极,在刘秀未得志之时,隐居南阳白水村。因见阴丽华长得好看,刘秀说过:“为官要当大金吾,娶妻当如殷丽华。”汉初的时代,管京营殿帅叫大金吾,如同清时的九门提督一样,刘秀就羡慕那个官职。看起来大金吾的官儿一定是不错啦,要不然他怎么说出那句话来哪?阴丽华长得好看不好看?我连阔如亦没有看见过。若按刘秀所说的那句话,娶妻要娶了殷丽华,就能满意,那一定是好看了。那郭妃在前文书说过,青峰山的寨主张美见她长得好,就要抢,姿容秀丽,亦是美貌已极。如今老太后与她二人要逃难,惟恐逃不了难,怕赤眉军看见了殷、郭二王妃长得美貌,出了意外,才带上这口宝剑。如若没事便罢,若是有事,老太后就用宝剑把她们扎死,然后自己一抹脖子,免得二王妃受赤眉之辱。这是老太后的心意,用暗笔表明,阅者可别嫌我麻烦。

却说老太后婆媳往前走,合府的男女仆人都跟着来到府前。刘植背着偎香郡主上了马,把大刀在手中一擎。刘隆亦上了马,手持大枪,紧跟在刘植马后。他们兄弟二人只管保护偎香郡主了。邳彤、万休背着二殿下刘阳、刘庄上了马,各擎利刃。殷、郭二王妃与老太后上了车,耿纯跨马持戟在车左,耿弇跨马持戟在车右。总王官赵世显一摇鞭,要走啦,老太后向府中男女仆人道:“府中的财物你们分散分散,各自逃命吧。”这些人听了老太后这句话,放声大哭。老将耿纯说:“赵王官,你快赶车走吧。”

赵世显就把牲口催欢了,往巷外就走。云台六将亦各把战马催开,飞奔大街,来到巷外。再一看,可了不得了,那城中的人民背着包裹,扶老携幼,乱挤乱嚷,纷纷逃难。老将耿纯见了这样的局面,他向邳彤、万休、刘植、刘隆喊道:“我们这三拨人各不相顾,谁有能力谁顾自己吧。”他喊完了,赵世显因为难民过多,他心中着慌,把道路走错了。他们应当出长安东门,他奔了西门。及至到了西门,就见门内有百数多赤眉兵正要把守城门。耿纯、耿弇一路大杀,把赤眉兵杀得退出了西门。

耿纯、耿弇催马出城,赵世显赶车相随。到了西门外,车马到了护城河桥上,全都站住了。只见对面旌旗招展,队伍丛杂,刀枪如麦穗,剑戟如桑林,有数万赤眉兵一字排列,挡住了去路。当中有一杆大纛旗空中飘荡,紫金葫芦顶,黑绸子飘带,上衬紫金铃,皂缎色旗,周围红火焰儿,当中红月光,上绣黑字,绣的是“赤眉王驾前前军招讨”一行小字,当中斗大的“隗”字。旗下的一干诸战将盔甲鲜明,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拥护着一员主将。当中的主将乌金盔甲,皂缎征袍,人高马大,压住了大军。耿纯、耿弇虽然久经大敌,看见了赤眉兵山将海,亦觉得眼晕了。耿纯向他儿子说道:“对面的旗号是赤眉军的大招讨隗嚣。你叔父姚期在昆阳时曾往大安山搬兵,他由大安山逃归之时,隗嚣追赶他,两个人动过手,姚期不敌。他回昆阳说过,我们云台将日后遇见隗嚣,不可轻视于他,可是劲敌。今天我们就遇见他了。”耿弇说:“我们爷儿俩是尽人力,听天命。”正说着话,忽听对面咕咚一声炮响,有两骑马由敌军中冲了出来。左边的人金甲红袍,胯下马,掌中一口大刀。远看他的相貌好像刘秀,近看可不像了,他是曾经冒充刘秀的奸臣朱鲔。右边的人银甲白袍,胯下马,掌中一条叉。远看面貌好像邓禹,近看可不像了,他是在河北假装过邓禹的胡殷。

阅者要问这两个奸臣出来干什么?书中暗表,这两个奸臣是听见炮响,到西门给赤眉开城,赤眉兵把城门接过去。两个奸臣出了城,来见隗嚣。此时隗嚣把城西包围了,正要遣将率兵入城,见朱鲔、胡殷由城内来到,彼此施礼。将要说话,忽见进城的赤眉兵又都往外跑,城中追出来的两员武将俱是银甲白袍,跨马持戟,又由城中出来一辆车。隗嚣向朱鲔、胡殷问道:“那城中出来的是何人?”朱鲔说:“那是云台二将耿纯、耿弇,那车上的许是逍遥王府的内眷。”隗嚣点了点头,道:“知道了。”胡殷说:“隗招讨,可别把云台将放走,千万将他们拿住,别放跑了。”隗嚣听着此话,心中有气,暗道:这两个东西着实可恶。更始皇帝与刘秀均待他们不错,他们是山中的贼寇,封为朝中的大臣,皇恩浩荡,不为不厚了。如今应当求我将云台将放走,把刘秀的眷属放过去,才是道理。竟敢说出这样话来,真是禽兽不如。隗嚣有心要他二人的性命,向朱鲔、胡殷说:“你们既然认识云台将,去劝云台将归降。”朱鲔、胡殷知道自己的武艺敌不住云台将,不敢去见云台将,冲着隗嚣发怔。隗嚣把脸往下一沉道:“你们来在我的军中,就当服从我的军令。如若不遵,定斩不饶。”吓得这两个人不敢再言,只得硬着头皮去吧,催马而出。

耿纯、耿弇见是这两个奸臣出马,这气可就大啦。他们云台将困卧马鞍鞒,渴饮刀头血,舍死忘生,灭了王莽,不过是盼望着与国同休,共享太平富贵。八党奸臣潼关散将,害得他们未受国恩,没享了富贵。如今见了奸臣,哪儿能没气?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。各把战马一冲,直奔朱鲔、胡殷而来,大叫:“奸臣,你们蒙君舞弊,散我云台众将,陷害逍遥王,闹得干戈四起,民不得安,还敢卖主求荣,把长安献与赤眉。今天要不把你二人扎死,难解心头之恨。”朱鲔说:“耿老将军,不可听信传闻之言,我们不敢做蒙君之事。现在赤眉破都,我们来杀敌,被敌人拿住,强迫着归降,这亦是不得已呀。”耿纯说:“奸臣,你所作所为无人不知,不用在我马前巧言分辩。”说着话,用戟扎来,朱鲔见戟扎来,他使刀杆往外就磕。耿纯的银戟一滚前把,使了个“怪蟒翻身”,戟花一变,奔了奸臣的大腿而来。朱鲔忙着使刀 第五十三回 八党奸臣献长安 来拨,只听嗑吱噗哧一声响,那戟的月牙子将奸臣的软战裙挑断,大腿划破了一块,鲜血直流。疼得朱鲔直咧嘴,拨马便逃。老将耿纯要不是有老太后的凤驾,他就追赶奸臣了。这时候顾了凤驾要紧,他没追赶奸臣。那边小将耿弇亦用戟把奸臣刺伤,胡殷也跑回去了。

两个奸臣逃到赤眉大军之中,将马勒住,各把军刃一横,冲着隗嚣控背躬身说:“招讨大人,我二人无能,在两军阵前被云台将杀败了,在招讨马前领罪。”隗嚣先哼了一声,然后说道:“无用之辈,退在一旁。”要换别人,被隗嚣申斥这几句,就得羞臊难当。惟有他们这种人就不怕羞耻,往旁边一退,就跟没有那回事似的。隗嚣心中暗道:这两个可恶的东西,除了会卖主求荣,不顾忠义之外,一点儿能为都没有,两个云台将都战不过。少时我去杀他们,叫奸臣看看。他往对面观看,只见老将耿纯、小将耿弇拨马往回去了,勒马停蹄在车的左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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