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东汉演义》讲述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后,汉太子刘秀率领员云台大将兴兵伐王莽,及东汉十二帝的更替。着重讲了光武中兴的故事,奸臣暗害刘秀,光武帝二次中兴汉室。本书按照《全汉志传》、《两汉开国中兴传志》的架构来写,内容有一定的补充。
却说马武三人这天走至中途,见从大道来了十数人,全都骑着马,马上净是青衣小帽、青衣大帽、家将家人打扮的。当中一人,手持一条大枪,这人长得约有八尺之躯,虎背熊腰,面如晚霞,红扑扑的脸膛,剑眉虎目,鼻直口阔,三绺短黑髯。头戴一顶墨绿软扎巾,上身墨绿的短箭袖,腰系丝鸾带,红绸子中衣,青缎靴子,胯下一匹枣骝驹,洒袋装着宝雕弓,囊中密排雕翎箭。岑彭向马武说道:“马子章,你可认识此人?”马武说:“不认识。”岑彭说:“此人是王莽的姑爷,东床驸马,潼关守将吴汉。”马武说:“他既是王莽的东床驸马,我们可以拿。”岑彭说:“且莫着忙,问明了他的来历再说。”
书中暗表,这吴汉干嘛来呢?原来吴汉在潼关与王莽的女儿雨兰公主完婚之后,吴汉知道雨兰公主为人贤淑,虽是王莽的女儿,却知三从晓四德。吴汉的母亲因为他儿子保了王莽,说他儿子不该吃王家的俸禄,甘心附莽,不理他儿子,吴汉接他母亲三次没有接来。吴母说:“不跟儿子分赃。”雨兰公主到了家中,将她婆母接到任上。婆媳的感情最好,雨兰公主孝顺婆母无微不至,老太太亦很喜爱她儿媳,因为公主能孝顺自己,不好责备儿子扶保王莽。一家三口在潼关度日,十分快活。
这天吴汉与公主在老太太面前正然讲话,忽然家人进来禀报:“天凤皇的旨意来到,请驸马接旨。”吴汉赶紧命家人伺候更换官服,摆设香案接旨。诸事齐毕,吴汉到了衙外等了没有多大工夫,钦差便到了。吴汉将衣服一分,跪倒接旨。钦差官将王莽的圣旨从头至尾宣读了一遍,吴汉大惊。阅者要问吴汉为何大惊?别忙,容我说明。原来王莽这道诏旨是叫吴汉三天之内离了潼关入都,叫他身入军营,为军中的先锋,三齐王挂印为帅,调他出兵讨伐妖人刘秀。这道旨意一到,吴汉就明白了,三齐王苏献与自己不和,他在王莽驾前保荐自己为先锋,绝不是好意,大约着苏献要借此机会官报私仇。把自己调在营中去当先锋,他为元帅,将帅不和,当元帅的要是要先锋的命,岂不容易?若是遵旨前往,定被苏献所害;如若抗旨不遵,亦得落个杀罪。事关重大,当时这一惊非同小可。
接完了旨,吴汉把钦差让至二堂之上,酒筵相待。席间吴汉向钦差探了探口吻,是何人的主意调他为先锋。钦差官说:“万岁因为刘秀得了棘阳关,势甚猖獗,要命三齐王苏献为帅,兵伐棘阳关扫灭刘秀。三齐王苏献向万岁说:‘要打刘秀,没有勇将绝不能成功。’万岁说:‘哪路将官可用呢?’三齐王苏献说:‘潼关总镇可为先锋。’故此万岁才调驸马为先锋。”吴汉说道:“就是了。”于是吴汉把钦差伺候走了。
他要到内宅去更换衣服,家人出来向吴汉说:“大人,太夫人有请。”吴汉听说他娘叫他,不便更衣,身着官服,肋下佩剑,来到上房屋中,见了老太太,问道:“娘亲有何事呢?”老太太问道:“时才你去接旨,朝中可有什么事吗?”吴汉说:“调我入营身为先锋,与三齐王到棘阳关去打刘秀。”老太太问道:“你何时前往呢?”吴汉说:“尚未可定。”老太太问:“怎么?”吴汉说:“儿不去便罢,若是去了,终必被三齐王所害。”老太太问道:“三齐王为何害你?”吴汉说:“娘亲有所不知。当初儿与公主完婚的那天,保着公主来的钦差是吏部天官窦融,三齐王苏献奉旨到潼关来搜拿刘秀,他苏献没有命人回禀,私闯公堂,仗着他是王爵,轻视于我,我二人抓在一处,被公主将苏献申斥了一顿,责他失礼。他自从那年离了潼关,就把我夫妻恨在心中。如今皇上叫苏献挂印为帅,他明着保我为先锋,暗含着要借此机会官报私仇,害我一死。娘亲请想,孩儿能够去吗?”老太太说:“你不去成吗?你要不去,对得住公主吗?”吴汉说:“娘啊,身为武夫,宁可死于阵前,不可死于阵后。我若被三齐王杀了,岂不是屈死于奸臣之手吗?”老太太说:“当今皇上是你岳父,你如不去,对得住公主吗?”吴汉说:“我若为昔日周朝起兵伐纣的周武王死了,那算为国捐躯,忠臣之道;我今被三齐王害了啊,亦落个不忠之名。悔不该我当年身去武科场箭射绒绳,中了十八魁,当了潼关守将,招了驸马,反倒叫我为难。”老太太说:“这不是你说到这里吗,我告诉你,天下人所共知,王莽是大汉朝的兵部大司马、安汉公,他食君禄不报君恩,三杯鸩酒药死孝平皇帝,弑君篡位,他败坏纲常礼义,不忠于国。汉太子殿下刘秀兴师讨莽,名正言顺,终成大事。可惜你不知择主而事,屈身事莽,做他的驸马。刘秀打不回天下便罢,如若刘秀把天下打回去,灭莽成功,拿住你吴汉,得说你有甘心附莽、扶保王莽之罪。到那时全家该斩,灭门九族,老身我偌大的年岁,亦得随着你项上着刀,落个凶死。你父死去多年尸骨不安,将来要是刨坟灭祖,你吴汉岂不落个不孝之名?”吴汉说:“母亲所说得甚是有理,我当如何办哪?”老太太说:“你那公主为人颇有见解,可去问她,自有主张。”吴汉说:“是,儿去问她。”
这娘儿俩只顾了说话啦,没想到他们娘儿俩所说的话满被雨兰公主听去。原来公主为人大贤,知三从,晓四德,与老太太婆媳的感情最好。当初吴汉做了潼关总镇,上任之后到家去接他母亲同至任上享福,吴母因为她儿子保了王莽,不理她儿子,亦不到潼关来,责她儿子不懂得择主而事,吴汉接了三次亦没把他母亲接了来。九月十日与公主拜了天地,入洞房结婚之时,没有太夫人。问明了从人,公主乘辇亲身前去,到了家中就把吴汉的母亲接到任上。吴汉很是佩服公主,居然把贤母接来。这公主和她婆母商议好啦,要按国礼,公主要到太夫人这里来看望婆母,这婆母得出来迎接公主,先给她儿媳妇行礼,种种的事儿都是不平的。雨兰公主既是个贤德之妇,焉能以公主自居,叫他婆母给她行礼呀?她把一切的国礼免去,按着平常的人家一样的礼节,不惟她来了,婆婆勿用迎接她,她婆母要是从外边来了,公主还得迎接她婆母。从前吴母觉着她儿子招了驸马,将来婆媳不见面便罢,见了面的时候,得处处受她的国礼拘束,婆媳非得颠倒不可,又想王莽的女儿哪能好得了。谁想雨兰公主是个贤德之妇,老太太很是喜爱公主,公主对于婆母尊敬得过于生母,吴老夫人对于儿媳爱如亲生之女。这婆媳如此,那吴汉与公主焉能不和?夫妻感情最好,可称得起是恩爱夫妻。
这天吴汉接完了旨,公主不知他父亲王莽的旨意是为了何事,要见吴汉探问探问。公主来至上房将要进去,正听见吴母训子,责备吴汉不应当赶考,扶保王莽,做官不懂得择主而事。如今汉太子刘秀兴了兵,上顺天时,下顺人心,到处得胜,眼看着汉室天下仍要归刘,王莽要是一败涂地,吴汉是东床驸马,全家应斩,灭门九族,生母跟着受累,死去的爹爹刨了坟,尸骨亦是不安。老太太责备吴汉的话满叫公主听了去了,公主没敢进去,怕他母子难过,自己转身回去啦。到了自己屋中,坐在屋内闷闷不悦,心中暗想:自己的命运不佳,偏生在王莽的家中。王莽虽然坏了三纲,败了五常,与我何干?看起来做父母的做了不好的事情,带累得儿女亦难见天下人。吴汉跟自己是恩爱的夫妻,为了自己,叫驸马为难,生则难对其母,死则难对其父。吴汉要在此时归降了刘秀,尚不为晚,将来刘秀要把天下得回去,吴汉还可以当开国的大将,论功受赏,位至公侯,又能增光耀祖,显达门庭,又可以孝老母。倘若失此机会,等到自己的爹爹一败涂地,吴汉就得担个附莽之罪。此时吴汉要是去降大汉,刘秀一定不要他,说他是王莽的姑爷,东床驸马,是诈降于他。要是叫刘秀君臣不疑,把他收下亦不难,有个凭据给他们,他们就能信以为真。昔日东周的时代,魏国吴起乃齐国驸马,身在鲁国。齐鲁两国不和,要动刀兵,那鲁侯知道吴起是个大将,有心用他去打齐国,因为他是齐国驸马,不敢用他为将,事被吴起知道了,吴起杀了他的妻子,鲁侯才敢用他为帅。如今若要吴汉去降刘秀,除非是有我雨兰公主的人头为凭,刘秀君臣方敢收留录用。当下雨兰公主思忖好啦,把心一横。别看她是个女流之辈,真豁出命去,自己要一死叫驸马吴汉去降刘秀。
主意拿定了,公主在屋中写了一封信,信内把自己的心意说明,自己死后,叫吴汉取下自己的人头,作为凭证,去投刘秀,免得灭了王莽之后,吴氏门中有灭门之祸。把书信写完了,放于案上,又把镇宅宝剑取下来放在桌上。诸事安排好啦,雨兰公主这才把太监邹山唤至屋中,向他吩咐道:“你去把驸马请来。”邹山遵命,去请吴汉。
走至中途,正遇见驸马吴汉从太夫人屋中出来,邹山向吴汉施礼,说:“公主千岁有请驸马爷呢。”吴汉说:“好,我正要去见她哪。”立刻来见公主。吴汉到了公主屋中,见了公主,彼此施礼,然后落了座。公主问道:“时才驸马接旨,朝中有什么事呢?”吴汉说:“万岁要命三齐王苏献挂印为帅,去打刘秀,那三齐王苏献保我为先锋。旨到潼关,要我三天离任,去到长安,随军出发。”公主说:“驸马,这长安城你可去不得。”吴汉说:“怎么?”雨兰公主说:“想当初三齐王苏献奉命到潼关搜拿刘秀,他失了礼节,驸马你不是与他言语失和,结了怨吗?”吴汉说:“正是。”公主说:“如苏献挂印为帅,要用先锋,朝中武将有的是勇将,挑选个先锋并不甚难,何必定要调驸马呢?一定是他苏献要借此机会,报复前仇,驸马不去便罢,去了定被苏献所害。”吴汉说:“我若不去,抗旨不遵能够成吗?”公主说:“不成。”吴汉说:“既是不成,亦得前往啊。”雨兰公主问道:“近日汉兵动静如何?”吴汉说:“自从汉太子刘秀兴兵以来,直至如今,汉兵所到之处攻无不取,战无不胜,如今已然打到颍阳了。”公主说:“刘秀人马怎么会如此厉害呢?”吴汉说:“兵强将勇之故。”公主说:“据我看来,刘秀终成大事,我父皇的天下将来怕是难保。可惜驸马之才,到了我父皇事败之后,被汉兵拿获还得落个附莽之罪,不惟驸马一人难保,就是驸马全家亦将跟着难保。”吴汉说:“到了那时再说。”雨兰公主说着话站起身形,走至桌子旁边,将宝剑抽出来,说:“驸马,案上有封书信,少时看明了吧。”说完了用剑自刎。吴汉大惊,说声:“不好!”站起来要想过去夺剑,已然来不及了,只听噗哧一声,红光迸现,鲜血直流,扑通一声,尸身栽倒,当啷啷,宝剑落于砖上。雨兰公主一命呜呼,驾返瑶池去了。吴汉不亚如万丈高楼失脚,扬子江中断缆翻舟,扑过来跪倒尸旁,急得二目之中落下泪来。恩爱夫妻一旦之间中途分散,好似万把钢刀扎于肺腑,心中万分难过。
吴汉还不知她为何自尽,奔至案前将书信打开了,往笺上一看,才明白公主的用意,是劝自己弃莽投汉,用她的人头为凭,速急投汉营,免受苏献所害,日后亦可以保刘秀得天下,与刘秀共享富贵。吴汉看罢,心中虽佩服雨兰公主肯其杀身成仁,但是夫妻之情又是伤感,命家人去请太夫人。家人去请太夫人,去了不大工夫,吴母来至,见雨兰公主死于屋中,急得老太太二目流泪,向吴汉厉声说道:“好吴汉,你逼死你的媳妇,老身岂能跟你善罢甘休?”吴汉说:“娘啊,我焉能将她逼死,是她自己情愿死的。如不相信,有她的书信在此,请你老人家观看。”老太太接过来一看,果是雨兰公主的笔迹,将信看罢,赞叹道:“没想她能够如此。儿呀,你要感激于她,不可叫她白白丧了性命。你可以取下她的人头,急速投降大汉,叫她死后心安吧。”吴汉遵命,将公主的人头用剑取下来,用包裹包好。母子二人商议,急速逃走,若是一步走迟了,叫王莽知道,岂能善罢甘休?娘儿俩带了心腹家人,收拾细软,太夫人乘轿,吴汉与家人骑马,离了潼关,往东而逃。
吴汉走后,太监邹山等才敢报官,总镇衙门虽有兵将,谁亦不敢去追吴汉。邹山等赶奔长安,奏禀王莽,请旨而去。潼关善后如何办理,暂且不表。却说吴汉母子逃至乡间,吴汉把他母亲隐匿起来,他自己一人带了十数个家将,带着公主的人头,由家中起身赶奔颍阳,要投奔刘秀。
这天走在路上遇见了马武,马武不认识他呀,他见了马武,把他的来历说明,马武、岑彭、杜茂才知道他是王莽的东床驸马吴汉,杀妻前来降汉。三个人说:“你果真是杀妻降汉,我们就带你去见元帅。”吴汉说:“现有雨兰公主的人头为凭,如不相信,取出来三位观瞧。”“把你带至汉营,叫元帅看吧。”于是马武、岑彭、杜茂带了吴汉,一齐遘奔汉营。往前走着亦就有十多里路,忽见前边有支人马,旌旗映日,盔甲鲜明,约有十万之众,遍打黄旗。吴汉大惊,把马勒住不走啦。马武问道:“为何不走呢?”吴汉用手指着这支人马:“前边有王莽大军,你我不便前进。”马武说:“你不知道啊,这支人马号旗虽是王莽的,人可不是王莽的了。”吴汉问道:“怎么?”马武把他诈降颍阳王,匹马单刀入敌营,机关泄露,被获遭擒,朱佑搭救他,率王莽十万大军归降刘秀的事儿向吴汉说了一遍,吴汉这才明白。把事儿说破了,往前遘奔,离着朱佑大军且近了,朱佑来迎,见了吴汉亦是一惊。岑彭、马武等对朱佑说明了情况,大家才彼此放心。朱佑传令:“人马开奔棘阳关。”咕咚一声炮响,十万大军开奔棘阳。
却说这天朱佑这支人马离棘阳关相差二十余里,忽见对面来了两万兵将,遍打红旗,炮声一响,列得一字队。当中大旗之下有一员老将,银甲白袍,手使一口象鼻大刀,挡住了去路。朱佑见是汉兵挡住了去路,立刻传令:“人马且住。”十万大军站住了不走啦。马武等看见对面这员老将不是外人,是杜茂的父亲杜颜。马武、岑彭、杜茂三个人向朱佑、吴汉说:“对面不是外人,你们等等。”三个人催马直奔杜颜。来至杜颜马前,三个人勒住坐骑,向杜颜施礼。杜颜问道:“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呀?”岑彭向杜颜把他们大众的来历说明了,杜颜说:“大帅得着报告,来了十数万王莽大军,不知是怎么回事,派我前来对敌。既是朱佑带着十万人马前来降汉,叫朱佑把兵将留在这里,不准前进,你们带他先去面见大帅,等大帅吩咐下来再说。”马武三人遵命,把杜大人的意思说给朱佑,朱佑说:“好吧。”传下令来,叫他的战将们在这里等候于他,带了十数骑兵跟随着牵马坠镫而行。大众催马由杜颜大队里穿过去,遘奔汉营。
到了汉营,有马武、岑彭、杜茂带着,吴汉、朱佑能够进得了汉营,由营门进去,穿营而过,到了辕门不能再往前进,一齐下马。岑彭、杜茂叫马武、吴汉、朱佑等在辕门外等候帅令,他二人迈步走进辕门。恰巧邓大帅正在帐中办公,岑彭、杜茂进帐,向元帅躬身施礼,口称:“末将岑彭、杜茂参见元帅。”大帅邓禹问道:“你二人带兵随着姚期追拿马武之事如何?”岑彭说:“回禀元帅,我们三个人带兵追拿马武,姚期疑马武回归了夷丘山,到了夷丘山并无马武,我们三路人马往回遘奔,路遇马武。马武声称在营门外射了三支反箭,并无反汉之意,亦不是不服元帅,他是假反,要诈降颍阳王,如今他把颍阳城得到手中,又把王莽的右卫将军朱佑劝降,并且朱佑带了王莽的十万大军一并来降。”邓大帅听说马武得了颍阳城,已然喜悦,又听马武劝降了朱佑,还带了十万兵来,在这用人之际,得十万训练成的正规大兵,真是惊喜非常,连刘秀听着亦是高兴。岑彭说:“我等叫姚期一人看守颍阳城,回来之时走在路上,遇见了王莽的东床驸马吴汉。据他声称,他杀了王莽的女儿前来投降,还有雨兰公主的人头为凭,现在吴汉、朱佑、马武都在辕门外候令。”大帅点了点头道:“你二人且退一旁,听本帅办理。”岑彭、杜茂往旁一退,站立一旁。
大帅邓禹传令:“命马武进帐。”这令往下一传,直喊到辕门,马武听见了,一撩鱼褟尾,大踏步进了中军帐,向元帅跪倒,口称:“马武参见元帅。”大帅说:“马武,你可把颍阳城得过来了?”马武说:“得过来了,有姚期替俺看守。”大帅说:“马武,你虽假反,亦是不成啊,军规纪律焉能容让兵将们假反呢?”马武叩头不已,哀告不止,说他为了颍阳着急,用下此计好去诈降颍阳王。大帅说:“念你有得过来颍阳的功劳,将功折罪,恕你这一回。”马武叩头谢过,往旁边一站。
大帅又传令:“有请朱将军朱佑进帐。”少时间,朱佑进帐来,大帅一看他的五官相貌,就知道他是好人。朱佑跪倒帐内,冲刘秀、邓禹叩头,说:“罪将朱佑愿率十万人马投降大汉,归降来迟,在千岁驾前、大帅面前领罪。”大帅说:“朱将军免礼平身,一旁赐座。”朱佑站起身形,谢过了座。大帅问道:“朱将军,你在王莽驾前身居要职,为何忽然降汉呢?”朱佑说:“元帅,我原就不是扶保王莽,我在武科场中了十八魁,榜下即用将军之职。我做王莽的武将亦是别有用意,况且我不是王莽旧日属下,是新中的功名,在武科场曾见大帅刀斩三齐王的殿下苏天宝,又见过汉太子殿下千岁箭射王莽冲天冠。”大帅邓禹与刘秀听他所说不错,他是武科场新中了功名的,王莽篡位之时,还没当差哪。朱佑说:“我自幼读书粗知礼义,王莽乃弑君篡位之人,焉能吃他俸禄?如今他派我带领十万人马到颍阳城,叫我受颍阳王的节制。我到了颍阳,听说汉兵已至棘阳关,原想等大帅统兵到了,献城投降,不料马武去诈降颍阳王,乘此机会,与马武带兵来投元帅。”大帅邓禹问道:“你的兵将现在哪里?”朱佑说:“离此不远数十里路,现有大帅所派杜老将军在那里监视着呢,请元帅将十万人马指定地点,即传令调来由元帅改编。”大帅说:“甚好。”刘秀说:“朱将军,你在王莽驾前官居何职?”朱佑说:“右卫将军。”刘秀说:“朱将军听旨。”朱佑往刘秀面前一跪。刘秀说:“孤家封你为右卫大将军。”朱佑叩头谢恩。元帅又传令派马武协助朱佑将十万人马调至营中,另行改编。朱佑、马武遵令,立刻起身出帐,辕门外上马而去。
朱佑、马武去后,邓大帅传令:“叫吴汉进帐。”吴汉手提木盒,走到帐内,将木盒放在地上,冲刘秀跪倒叩头,口称:“罪臣吴汉归降来迟,在千岁驾前领罪。”刘秀说:“将军少礼。”又冲大帅磕头,说:“罪将吴汉前来投降,望求元帅收留录用。”大帅问道:“吴汉,你乃王莽的东床驸马,前来归降,难免有诈。”吴汉说:“罪将现有雨兰公主的人头为凭,元帅如疑吴汉诈降,请元帅验看王莽女儿的人头。如果人头是假,愿当死罪。”大帅说:“你把人头取出来,本帅观看。”吴汉遵令,把盒打开,取出人头来,双手一举,叫元帅观看。元帅看雨兰公主的人头,两眼紧闭,这脸上的容貌不变,面貌如生。大帅很是纳闷儿,暗想:这人头并不难看,如同这人临死之时,乐意死的,以死为荣,要不然那人绝不能面貌如生。大帅命接过人头,举在帅案前,要仔细观看。旗牌官从吴汉手中把人头接了过来,举在帅案前,大帅仔细看了一番,一摆手儿,旗牌官退下来,把人头又放在盒内。
大帅向吴汉说道:“吴汉,雨兰公主与你有夫妻之情,你为何将她杀死呢?”吴汉说:“我原不愿意与王莽结亲,因为我到武科场以赶考为名,进到考场之内,要看看高人的把式、能人的艺业,并非求取功名,要扶保王莽。只因为岑彭与一举子比武,那举子用走线银锤的暗器要打岑彭,被岑彭将那走线银锤的绒绳缠在刀杆之上,二人争执不决,我要给他二人解和,射了一箭,燕尾箭将绒绳射断了。不意王莽因我箭法有准,将我召至演武厅,没叫我与别人比武,就招我为东床驸马。在那时事出无奈,在他人势力之下不敢不遵了。”大帅向岑彭问道:“岑彭,他在武科场果有此事吗?”岑彭说:“不假,实有此事。王莽爱他的箭法,招他为东床驸马。”刘秀在旁说:“元帅,吴汉射箭之时,你已然离了考场,孤家与王霸、冯异都是亲眼得见。”大帅又问道:“吴汉,王莽的女儿为妇贤与不贤呢?”吴汉说:“武科场事罢,王莽命我为潼关守将,我到任不久,便与雨兰公主完婚,她为妇道亦贤德。”大帅说:“至亲者莫过父子,至近者莫过夫妻。想当初周朝魏国的吴起曾杀妻求将,后来魏文侯不愿重用于他,因为他为了功名富贵杀他妻子,不顾夫妻之情,为官亦难有忠臣之义。你如今为了功名杀了雨兰公主,亦是一样啊。本帅不惟不能重用你,还要将你杀了,以为无情者之戒。”吴汉说:“元帅,我杀雨兰公主,与吴起杀妻不同。那吴起不杀他的妻子,鲁侯不敢用他;他杀了他妻子,鲁侯用他为将,他才有了富贵。吴起杀妻是为图富贵,我吴汉杀妻不是为富贵啊,我要贪图富贵,在王莽驾前已然官至潼关守将,又是东床驸马、国之贵客,又有功名,又有富贵,又何必他求哪?”大帅说:“你为什么杀雨兰公主呢?”吴汉说:“我因为要归降大汉,怕元帅疑我诈降,才把她杀了,用她的人头为凭。”
大帅大怒,喝令:“绑缚手将吴汉上绑!”绑缚手往前扑,用绳便绑,将吴汉绑上。大帅说:“吴汉,就是你把雨兰公主杀了,那雨兰公主生前本帅未曾见过,人头是真是假难辨,就是人头是真,你亦是不忠不义之人,留之不得。来呀,刀斧手,将他推出辕门斩了!”吴汉至此再不多言,往外就走。刘秀忙喊:“且住!”刀斧手将吴汉拦住。大帅问道:“千岁为何阻拦?”刘秀说:“吴汉他有救驾之功,请元帅饶他死罪。”大帅问道:“他有什么救驾的功劳呢?”刘秀说:“想当初孤家长安城赶考,在武科场箭射王莽冲天冠,王莽命地面官员画影图形捉拿孤家。孤家那时藏在吏部天官府,多亏窦天官将我救出长安。到了潼关,潼关难过,吴汉命他部下将孤放出潼关。他吴汉昔日有救驾之功,望元帅看在孤家的分上,就是不允他降汉,亦不可杀他。”邓大帅吩咐:“将吴汉推回来。”刀斧手又把吴汉推回帐内。邓大帅向他再三追问,吴汉迫于不得已,才把雨兰公主自刎的实事情形说给元帅。邓大帅这才相信,说:“吴汉,你要把雨兰公主自刎的情形先向本帅说明,绝不杀你。案打实情,据你说的实情,本帅将你留下就是。”左右给他解开了绑绳儿,吴汉叩头谢恩。元帅把事情办完了,这才退帐。
七天的工夫将朱佑的十万人马改编完毕,大帅保马成为棘阳关守将,保杜颜为胡阳城守将。刘秀旨意传下来,马成、杜颜二人走马上任,到棘阳关、胡阳城接了任。邓大帅这才传令拔营起寨。全军大队人马、刀矛器皿、锣鼓、帐篷、粮草等项拴扎车辆,放炮起兵,引军旗开路,往颍阳城进发。大队人马行兵之际安然无事,这一天来至颍阳城南安营下寨,大帅又保樊凯为颍阳城守将。刘秀旨意下来,樊凯就带兵入城,接收颍阳。姚期带兵回营,见元帅交令。
却说这天大帅邓禹升帐办公,大帅伸手抽出一支令箭,唤声:“姚期听令。”姚期说:“在。”大帅说:“命你带五千先锋军进兵昆阳城。”姚期说:“元帅,请你收回成命,另遣贤能。”大帅说:“你为先锋官,理应率兵在前,逢山开路,遇水搭桥,怎么抗令不遵?”姚期说:“元帅,将在谋不在勇,兵在精不在多,一将无谋累死千军。我姚期不称先锋之职,唯恐耽误了军国大事。”大帅说:“亦难怪你,你一人势孤,本帅再给你派三个人,协力相帮。”姚期说:“谢过元帅。”大帅跟刘秀说:“千岁,马武、岑彭、杜茂都够先锋之才,本帅愿保他三个人为先锋,请主公封他三人为先锋,帮助姚期,以便进兵。”刘秀命马武、岑彭、杜茂三个人听旨,三个人一撩鱼褟尾,跪倒在地。刘秀封马武为二路先锋,岑彭为三路先锋,杜茂为四路先锋,三个人叩头谢恩。刘秀又封姚期为四路总印先锋,姚期叩头谢恩,然后大帅拨给他们每人五千先锋军,帮助姚期进兵昆阳城。姚期、马武、岑彭、杜茂四先锋一齐出帐,各点五千人马,放炮起兵,四个人带两万人马往昆阳城进兵。
两日的工夫就到了昆阳。人马到了兴龙岗,姚期吩咐:“人马少往前进。”命人打探。少时回报,岗的北边便是昆阳,离着城亦就差三十里路。姚期与马武等商议好啦,不便再往前进,在兴龙岗南边安营下寨,净等元帅大军来至,再打昆阳城。好在王莽的兵将并未叫战,等了两天,邓大帅与刘秀督催大军来到了,指挥人马与四先锋合兵,安了一座营寨。大帅把营寨安完了,升帐办公,点名过卯,发放军情。诸事完毕,传下令来:“歇兵三天,四日再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