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东汉演义》讲述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后,汉太子刘秀率领员云台大将兴兵伐王莽,及东汉十二帝的更替。着重讲了光武中兴的故事,奸臣暗害刘秀,光武帝二次中兴汉室。本书按照《全汉志传》、《两汉开国中兴传志》的架构来写,内容有一定的补充。
君臣说话之间,来至一个镇市之内,到了一家客店,净面更衣。五个人改扮为买卖客商,用了早饭,饮牲口喂马,然后出店上马,顺着阳关大道,往下而行。
君臣们走了三四天的路,这天早晨起来,路上亦没见着村庄镇市,过了晌午亦没有用早饭。四先锋身为武夫,食量过大,一顿饭没吃就受不了啦。走到天黑的时候,还没有遇见村庄镇市,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,肚腹里咕噜噜直响,又渴又饿。马匹如何?牲口亦是饿得唏哩哩直叫。天到了日没黄昏之时,君臣五个人可真急了,忽见前边有一村庄,虽不很大,亦有个百户有余。君臣们进到村内下马,寻找客店铺户,这个村内连一家铺户亦没有。岑彭说:“千岁,天可黑了,这个村内没有店,找个大户人家借宿吧。”刘秀说:“只好如此。”岑彭说:“我和人家商量去,要叫马武去借宿,人家胆小的见了他,绝不敢收留咱们。”马武说:“你快去吧,不要废话了。”岑彭往四下里一看,村的当中路北有个广亮大门,门前有四棵龙爪槐树,是家大户。
岑彭迈步来到这家门前,用手叩门。少时间出来一人,青衣小帽家人打扮,约有五十多岁的样子,大概许是这家的老家人。这个老家人上下一打量岑彭,见他面生不认识,忙问道:“你找谁呀?”岑彭说:“我们是行路之人,走的迷了路啦,没赶上客店,来至贵宝地,要在贵宅借宿一宵,务求方便方便。”这老家人一皱眉,道:“你要在前几天来借宿,我就能做的了主意,如今我家主人心里烦着呢,这个事情我可不敢做主,你们还是去往别家去借宿吧。”岑彭说:“我看你们这村庄里尽是小户人家,没有闲房,我们算计掌柜的一共五个人呢,你们是个大户人家,多多方便吧。”当下岑彭再三地说着,老家人无法,说:“你在这里等候着,我去与我们主人商量去。”说着他转身走去。
少时间由里边出来一人,长的中等身材,同字的体格,面上皱纹堆垒,花白的胡须,约有五十多岁。头戴一顶宝蓝缎色逍遥巾,迎门上嵌美玉,双飘绣带,一件宝蓝缎色的逍遥氅内衬一件宝蓝缎色的直袍,腰系丝绦,白袜云履。向岑彭上下打量,岑彭冲他抱拳施礼,道:“员外,俺有礼了。”员外问道:“你们是几位呀?”岑彭说:“我们伙计掌柜五个人,是贩卖绸缎回来,从此路过,要在贵宅借宿一宵。”这位员外面上亦透出很为难的样子,向岑彭说道:“你们几位借宿一宵是无关紧要,可是我给你安置个清静地方,我家里有了什么事,你们可别管哪。”岑彭说:“是吧。”这员外又说:“你们几位住在我家,若是遭了意外的事儿,可别埋怨我呀。”岑彭说:“哪能埋怨你呀。”这员外问道:“你们那几位呢?”岑彭说:“我把他们叫来。”说着岑彭一招手儿,姚期、马武、杜茂、刘秀都过了来。刘秀冲着这员外施礼说话,姚期、马武、杜茂用袍袖子一遮脸,往里就走。这员外主仆亦没有看出来,那三人就进去了。然后这员外又把刘秀、岑彭让了进去,家人们出来将大伙儿的马匹接了过去,给他们刷饮喂遛。这员外到了屋中,与他君臣五个人落了座,命家人献上茶来。
茶罢搁盏,这员外问道:“你们伙计掌柜的用过了饭吗?如若没吃饭,我可以叫家人给你们预备,若是用过了饭,我叫家人给你们扫出房来歇息去。”刘秀脸一红,道:“我们已然用过了饭了。”员外说:“既然用过了饭,我叫人给你们扫房去。”姚期实在沉不住气啦,说:“掌柜的,你别亏心哪,咱们可没吃饭哪,我饿得肚子都叫唤了。”这员外说:“你们既是没吃饭哪,好办。”立刻吩咐家人给他们预备酒饭。家人们遵命,忙着给他们弄饭去了。刘秀不肯麻烦人家,本想忍饿一宵,明日路上再吃去。姚期说出没吃饭的话,刘秀臊得很是难过。
少时酒饭摆上了,刘秀看人家给预备的这些东西足够五六个人吃的,只是他们君臣五个不够吃。若论饭量,就属着刘秀的饭量小,其余四先锋都是食量过大,能吃能喝。刘秀见这酒饭不够他们五个人吃的,谁让自己是君,他们四个是臣哪,我少吃些个吧。杜茂天真烂漫,浑拙猛楞,没有心眼儿,他是饿急啦,见了酒饭,放开了肚腹足吃一气;姚期、马武亦大吃大喝;岑彭和他们不同,知道体面,不像他们三人似的。这姚期吃起酒饭来如同风卷残云,越吃越香甜,他心里想:今天走了一天的路,亦没见着村庄镇市,挨了一天的饿,明天还没准儿遇得见遇不见卖吃食的呢,不如今天把明天的饭亦一同吃了吧。他的肚子套间打开了,往嘴里足这么一搂,吃得沟满壕平。
那老员外在旁陪着,见他们君臣如此能吃,口味福分实是不小。觉得自己虽是个大财主,广有田园,衣食丰足,时运不佳,有了逆事,心中烦恼,愁闷得饮食难下,纵然摆下了金波玉液、龙肝凤髓,亦是干看着不能下咽。又想着人家掌柜的伙计,命运虽不如自己,经商在外,披霜戴月,奔波劳碌,虽受些劳苦,心中倒很快活,吃什么喝什么都是香甜的,自己反不如他们。员外一阵难过,不由得长吁短叹。姚期见这员外不住地唉声叹气,他不知道人家心中有难受的事情,他错会了意啦,将杯筷啪的放在了桌上,冲着员外说道:“你不用唉声叹气的,俺不吃你的了!”员外忙问道:“你这是为何?”姚期说:“你当俺们在这里借宿,白吃白喝你哪?俺们不能白吃你,你虽不是开饭铺的,我们明天临走的时候亦得给你留下十两八两的银子。我们这里吃着,你在旁边唉声叹气的,怕我们吃得多,是不是呀?”这员外忙道:“贵客,你错会了意啦,我唉声叹气是为我的难受之事,并不是怕你们能吃。亦不是我夸富,俺们这一县我是首户的财主,不用说你们掌柜的伙计在我家用这么一顿饭,就是成年不走,在我家吃个十年八年的,我亦赔得起,不在乎的。我有我的为难之事,心中着急,你不要如此,快快吃你的饭吧。”姚期把脑袋晃得好像拨浪鼓儿似的,说:“你不用说这种门面话来搪塞我们。你这乡下佬儿,一个粮米粒儿都是好的,还不是怕我们多吃。”这员外连道:“岂有此理,岂有此理,我若怕你们多吃,我何必容留你们?”姚期问道:“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儿,说给我们听听。”这员外说:“我的事不用说了,说出来你们亦是干生气管不了啊。”姚期说:“你若是不把你难受的事说出来,我就说你是怕俺们多吃。”
姚期挤兑得这位员外实是无法,若是不把自己难受的事说出来,他们是不相信的,便向他们说道:“你们要问我难受是为了什么,听我道来。”姚期道:“你说吧。”刘秀两只眼睛直瞪姚期,姚期装作没有看见。这位员外遂向他们五个人如此这般从头至尾地详细说明。这姚期、马武性如烈火,不听便罢,及至听他把为难的事说出来,气得眉毛倒竖,眼睛圆睁,胡须扎煞了,压耳毫毛巍巍得直颤悠。马武飞起来一脚,将桌子踢翻了。他两个人哇呀呀怪叫如雷,大声喊叫:“气死我也!”刘秀、岑彭、杜茂幸而躲开了,不然桌上的东西都得弄到了身上。唏哩哗啦,盘碗碟杯全都摔了个粉粉碎。刘秀心中暗道:好德行!吃完了人家,足这么一摔人家,够多么体面哪!这员外见他们如此,只吓得浑身颤抖,体似筛糠,不知道他们君臣为什么翻了桌子。
阅者若问这员外说的是什么事,姚期、马武如此怪叫?请您别忙,容我慢慢道来。却说这村庄叫郭家庄,这位老员外姓郭,单名一个平字,叫郭平,生有一女二子。姑娘已然到了十七岁;两个少爷大的才三岁,小的才不到一生儿。论他家中的日月,广有田园,是这一方的首户大财主。赶上了兵荒马乱的年头,逢山有寇,遇岭藏贼。离着郭家庄八里地有座青峰山,山上有三个寨主,啸聚千数多喽兵。大寨主叫张美,惯使双鞭,人称他“火灵官”;二寨主叫王梁,惯使一口大斧;三寨主叫万休,惯使一条三股金叉。三个人都是马步技艺精通,哪个亦有万夫不当之勇。虽然占据了青峰山,附近的村舍他们倒不骚扰,专劫远方的客人、上任卸任的官员。只皆因春天的清明节,郭平老夫妻祭扫坟茔,带着他女儿去的,亦是活该出事,青峰山的大寨主火灵官张美从他坟地旁边路过,看见郭平的女儿长得十分美貌,要抢上山寨,做个压寨的夫人。那郭小姐几乎吓死。郭平给张美跪着,苦苦地哀求,说他的女儿是没有人家的,你亦是山中的英雄、绿林中的好汉,我女儿没有婆家,你何不保全两家的名节,遣人明媒正娶呀?火灵官张美听他所说,觉着有理,料着他郭平是这方的首户亦跑不了,点头应允,放他们父女还家。
张美回到了山寨,与二寨主王梁、三寨主万休商议,要娶郭平的女儿做个压寨的夫人。那王梁、万休劝张美,说:“咱们弟兄占山为王亦不是长久之事,暂顾一时,日后遇了机会,可以改邪归正,弃暗投明,光明正大做一番事业,何必干这些事?况且郭平是个安善良民,霸占良家妇女亦不好听。大哥如若要弄压寨夫人不难,等着有那卸任的赃官刮铲地皮饱载而回的时候,我们探明了,可以抢劫他们不义之财,夺他们赃官的娇妻美妾做个压寨夫人,既不伤天害理,又可以替人民出气,你看如何?”张美被王梁、万休劝得无法,也就应承了,将霸占郭小姐的事儿作为罢论。郭平夫妻带着女儿回家,到了家中想着事情可怕,又舍不得这份产业,提心吊胆地害了多少日子的怕,居然无事,不见动静,亦就放了心了。
郭家半年多无事,过了这冬天又出了事啦。火灵官张美旧病复发,想起来郭平之女,他托辞说郭平愿意把女儿给他做压寨夫人,王梁、万休也半信半疑。这天,张美命山寨的大头目到郭家庄强下定礼。这天早晨,大头目袁二虎到了郭平的家中,将定礼放在屋内,说他们大寨主今天夜内到郭家与小姐拜天地,入洞房,叫郭平将洞房安排好了,如若不照他所说的办,三更天张美到郭家庄,不但杀郭家满门,全村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杀死。说完了,他扬长而去。郭平一家全都吓坏了,不知如何是好。到县里去告状亦是不成,县官要惹得起他们,就不能叫他们占据青峰山哪。求街坊四邻更是不成了,谁亦不敢到老虎嘴捋须。郭老夫妻哭了半天,才想出个主意来,每人预备切菜刀一把。到了夜内,火灵官张美若是来了,将他让进了洞房,一家老幼和他拼命。于是郭平家中收拾了一间屋子当作洞房,净等着张美来了拼命啦。
天光将黑了,刘秀君臣来至郭家投宿。姚马岑杜四先锋能吃能喝,心无所忧;郭平心中难过,唉声叹气不止。姚期错会了意啦,还以为郭平怕他们吃得多哪。及至郭平将事情经过说明,姚期气得烟生火冒,马武气得哇呀怪叫,飞起来一脚将桌子踢翻了。刘秀一看,好德行,这才热闹呢。当时可把郭老员外吓坏了,还以为他们是恶淫贼火灵官张美的前站哪。姚期大声嚷道:“俺姚期和张美誓不两立!”马武又嚷道:“绿林的英雄好汉最恨这事。万恶淫为首,百善孝当先。张美要霸占良家的妇女,我岂能跟你善罢甘休!”郭平听他二人说出姚期、马武,才明白他们不是做买卖的客商,是汉营中的大将。
当下刘秀知道是瞒不住了,便向郭平说道:“请你不要害怕,我们遇见了这事不能不管。告诉你实话吧,我不是贩卖绸缎的,我是兴师讨贼要灭王莽的汉太子刘秀。”又用手指着姚期、马武、岑彭、杜茂说:“这是孤家的四个先锋。我们君臣要往三江请兵,从此路过,不遇此事便罢,遇见了这事就不能袖手旁观。”郭平听他们君臣说出真名实姓,惊喜非常,急忙跪倒在地,冲刘秀叩头道:“原来是千岁,草民眼拙了。”刘秀还礼道:“你且起来,咱们商议商议这事应当如何办理。”郭平站将起来,又给四先锋施礼。家人进来收拾东西,然后大家落了座,商议这事。岑彭说:“这个事好办,我倒有个主意。”刘秀问道:“你有什么主意呢?”岑彭说:“可以叫郭老员外先把他的女眷藏好了,然后再预备酒席。等张美来了的时候,好用酒将他灌醉,送入洞房将他拿住,然后杀了贼人给这一方除害。”刘秀说:“这么办很好。郭老员外,你先去把你的女眷暂藏起来,然后再商议拿张美之法。”郭平匆匆走去,到了后院,将刘秀君臣投宿要救他居家满门的事儿说明了,郭老夫人听着喜悦非常,立刻带着他女儿、丫环们找僻静的地方暂藏去了。
郭平返回来,到了屋中。岑彭说:“这么办吧,咱们四先锋是三个人拿张美,一个人保驾。”杜茂说:“我一个人保驾如何?”岑彭说:“很好。”马武问:“我干什么?”岑彭说:“等张美来了,我同郭员外将他哄进屋中,用酒灌醉了,将贼诱至洞房。你马武到大门里埋伏,防备贼人逃走,如若贼人逃走之时,你将他拿住。”马武说:“埋伏截杀这事儿交给我啦。”姚期把大拇指一竖,道:“岑彭,你这主意真好!你们就这么办吧,没我什么事,我睡觉去。”岑彭说:“姚大哥,你要睡觉去,谁拿张美?”姚期说:“莫非是用我捉拿张美吗?”岑彭说:“正是。”姚期问道:“我怎么拿他呢?”岑彭说:“你可以到洞房内装作假新人,张美到了,你就伸手拿贼。”姚期说:“好岑彭,咱们哥儿俩无仇无恨,你为什么将这难事搁在我的身上?”岑彭说:“上阵抡刀,我们比你强;到了步下伸手打人,你比我们来得快当。你不用推托,你拔不出腿去,这事儿非你不成。”姚期说:“用我就用我,还不成吗?”
于是岑彭先叫郭老员外给刘秀找个地方歇息,杜茂把五股叉取来,保护着刘秀。郭平将他君臣二人带至祖先堂内,命家人给刘秀点了一盏灯,又预备了一份铺盖被褥。刘秀等家人铺垫好了,在上边一躺,歇息养神;杜茂攥着叉在屋门一坐,任什么不管,就保护刘秀了。郭平回至前面,岑彭又叫他预备几百两银子。如若贼人带来了喽兵,充作赏银,将他的喽兵支走,如同擒虎似的,先得去其爪牙。郭平又将银子取出五百两,放在一个茶盘之内。马武手持着青铜鞭,在东厢房里歇息养神,等候贼人来到了,他再出去。岑彭命郭老员外将姚期领至洞房屋中,好假装新人拿贼。郭平向姚期说:“先锋大人,你随我来。”他在头前引路,姚期在后面跟随着走至喜房。
姚期到了喜房,见是三间北房,一明两暗。西暗间挂着门帘,东暗间挂着门帘。当中间屋内靠北山墙有张檀木的大条案,案前有张大八仙桌子,左右两把太师椅子。靠着东西里间的隔扇,各有一张月牙桌子,桌子两旁放着四个凳子。墙上挂着挑扇对联、名人字画,桌案设摆铜瓷器皿。当中还有个大炭盆,盆里点着多半盆硬木炭,火苗儿有三四寸高,屋内暖和极了。姚期向郭平说:“员外,你就叫人给俺再送点儿酒来,有点儿酒菜才好。”郭平连声道:“有,有。”郭平将姚期留在屋中,他出来又叫家人给姚期送点儿酒菜。家人给他将酒菜送来,放在八仙桌上,姚期就一个人在屋中自斟自饮喝起酒来。他喝得酩酊大醉,坐不住了,迈步走入东里间屋,一掀帘走起来,闻着香气扑鼻。他见靠着窗户有床帐,用手一分幔帐,将帐子挂在银钩之上,头枕绣花枕头,没有片刻之时,呼噜呼噜睡觉了。
姚期在喜房的销金帐内睡觉,暂且不表。却说岑彭与郭平在厅中吃茶闲谈,诸事安排好了,净等贼人来了捉拿于他。郭家庄内掘下了深坑擒虎豹,设下香饵钓金鳌。天光也就在三更时候,忽听外边一阵人声马嘶,家人跑来回禀道:“张美带着喽兵来了。”郭平此时吓得心里突突直跳。岑彭用手拉着他出来,迎接恶淫贼火灵官张美。来到门外,只见灯笼、火把、亮子油松一片火光,有五百喽兵各持长枪短刀,簇拥着一位寨主。这位寨主长得身躯高大,十分威武。跳下马来身高过丈,头大项短,腰圆背厚,红扑扑的面貌,粗眉大眼,狮鼻阔口,连鬓络腮的黑胡须,约有五十岁开外。头戴一顶紫缎子软扎巾,遮天软翅颤巍巍,如意钩双搭珠穗。上身穿着紫缎子短箭袖衣,前后勒着绒绳十字袢,腰中系着一把掌宽五彩丝鸾带。下身是红绸子中衣,外披着一件紫缎色的英雄氅,足下两只青缎色薄底靴子。胯下一匹枣骝马,威风凛凛,人样不俗。岑彭心中暗道:贼人这个年岁还有此心,真是可恶已极,今天夜内非得把你除治了,留着终是祸害。这火灵官张美真是胆大已极,他竟敢藐视这一方无人,带着几百喽兵前来霸占良家之女。
张美来至郭老员外门首,郭平与张美躬身施礼,口称:“郭平迎接寨主来迟,在寨主马前领罪。”张美以为岑彭是郭平的子侄呢,说:“岳父、内兄一并免礼。”岑彭得了他一个哑巴苦子,当时不好发作,心中暗道:贼人管我叫内兄,我成了你的大舅子,不用忙,一会儿揍你个小舅子样儿。张美甩镫离鞍下了马,有喽兵头目将他的马匹接过去,拴在了门槐的幌绳上。郭平往里就让。张美走进了大门,穿过屏门,来到大厅之中落了座。郭平吩咐家人将酒筵摆上,他在一旁奉陪,斟酒布菜,这岑彭亦给他斟酒。张美见他们如此对待,料无舛错,放心大胆地喝酒,杯杯尽,盏盏干。郭平、岑彭足灌他一气,将他灌醉了。贼人支持不住了,向郭平问道:“洞房在哪里?”郭平站起身形,说:“大王随我来。”他头前引路,张美在后边相随,遘奔喜房。离着喜房近了,就听着屋内呼噜呼噜雷声震耳。幸亏贼人醉了,不然他非觉悟不可。当时郭平把他引至上房屋中,张美往太师椅上一坐,郭平撤身形退将出来,找地方躲避去了。
却说岑彭见张美走后,他端着铜茶盘到了门外,问道:“哪位是头目啊?”有一个身躯胖大的过来说道:“我就是头目。”岑彭说:“你们寨主说他不走了,要在这里住三天呢,叫你们第四天早晨再来接他。这里有郭老员外敬送众位的五百两银子,请众位收下,喝杯喜酒。”这个头目伸手接过去,乐和他眉开眼笑的,拿着银子与众喽兵分散分散,呼哨一声,全都出了郭家庄,回归青峰山去了,这且不表。却说岑彭将五百喽兵支走了,他转身回来,去取军刃,预备动手拿贼。
那恶淫贼张美在上房屋中将屋门关上,插了门插关,又往太师椅上一坐。他身为武夫,身体雄壮,不懂得什么叫冷。他在屋里坐着,有那个大炭盆,他觉得很热,将软扎巾摘下来,大氅脱下来,都往八仙桌上一放,又将上身的衣服脱下来,把靴子脱下来,又将裤子脱下来,赤条条一丝不挂,一掀软帘,进了东里间。他往床前迈步,临近了床榻一看,不是郭小姐在这里躺着,是个男子。他发愣的工夫,被姚期坐起来猛然一拳,正打在面门之上。他往后一退步,没退利落,扑通一声,摔在了地上。姚期下来将他骑上,抡开了铁似的拳头向张美饱打,打得他鼻青脸肿。姚期理应将他绑上才是道理,他不知道张美本领高强,艺业出众,贼人是醉了,不然姚期不是张美的对手。姚期打得很高兴,十分可笑,嘴里还说:“小子,幸亏我是醒啦,我要睡着了呢?”他打得张美酒撞上来,哇的一声,将酒喷出来,喷了姚期个满脸花。姚期恶心得一仰,贼人挺身把姚期倒扔了个跟头。张美倒是贼人胆虚,往外就跑,姚期爬起来就追。张美净顾了跑啦,没留神撞在炭盆上,将两条大腿烫得生疼,痛得他哇哇怪叫。往外又跑,门是他关的,他亦忘了,撞在了门上,又撞得脑袋直疼。他急了,用浑身的力量一撞门,咔嚓一声,将门撞碎了,往外就跑。姚期大声喊嚷:“了不得,贼人跑了!”他在后就追。
张美跑到屏门外,忽见一人向自己举鞭就打,他往旁一闪,马武的鞭就打空了。好厉害的张美,他用个胯打,打在马武的右胯之上,马武几乎被打躺下。张美跑到门洞内,用手拨开门插关,开开门往外就跑。马武、姚期、岑彭往外就追。张美见他的枣骝马尚在树下拴着,认镫扳鞍上了马。他见姚马岑三人追出来,催马要走,怎么也走不了,被幌绳拦住了。张美方才明白过来,催马用力一扯,咔嚓一声,将树杈儿扯下来,张美催马扯着树杈儿便跑。姚期、马武、岑彭追亦没追上,张美竟逃走啦。
姚期埋怨马武:“你在门内怎么会叫他跑了?”马武说:“张美在屋里,你怎么叫他跑出来?”两个人彼此埋怨。岑彭说:“不用埋怨,人是跑啦,还是打个正经的主意为是呀。”于是三个人又回到大厅。
刘秀、杜茂、郭平全都走出来,听说张美跑了,刘秀可着急了。放虎归山擒虎难,若不斩草除根,君臣在这郭家庄不怕,君臣们若是走了,贼人复至,不惟郭家老幼性命难保,就是这合村的人亦都有性命之忧,怎好抛了此事不管?刘秀为难的是:走亦不好,不走耽误军国大事。郭平更是惊恐,向刘秀君臣说道:“贵君臣没将张美拿住,不是众位先锋大人不尽心,是我们郭家老幼该着难免此难。张美这一走,回到山寨必然勾人,你们君臣乘着贼人未至,就请速离此地,先办国家正事要紧。”刘秀说:“我们君臣不管便罢,既管了这事,就得管完了,全始全终,绝不能虎头蛇尾。”郭平说:“这张美跑回了山寨,他一定将合山的人全都带来,数千喽兵,贵君臣亦是敌不了啊。倘有舛错,我郭平担待不起。贵君臣还是赶紧走吧。”姚期、马武说:“你让管亦得管,不让管亦得管,我们是管定了。”岑彭说;“郭庄主,你万安。不用说几千喽兵,我们君臣由昆阳出来,马踏敌军数十万雄兵大营,才到了你这村内,几千喽兵何足惧哉?我们君臣若是把命丧在贼人之手,绝不能埋怨于你。”郭平还是执意不肯,愿叫他君臣早离是非之地。岑彭说:“你不用多费唇舌了,叫你的家人将我们君臣的马喂上,贼人来了的时候,我们好胯下马掌中军刃和贼人对敌,给你们这方除害。”郭平无法,只可吩咐家人给他们喂马。家人遵命,给他们君臣将马喂上。岑彭等又都净面漱口,家人将茶沏上。君臣们打开了衣包,顶盔贯甲,罩袍束带,拴扎什物,五个人披挂整齐了,慢慢地喝着茶。郭平又派家人出村探望:“看看贼人来了没有,如若来了,急来回禀。”家人瞭望去了。
天光亦就将出太阳,忽听一阵锣声响亮,家人往里飞跑,向郭平说:“员外爷,大事不好,那正南方张美率领喽兵来了!”郭平与众家人吓得颜色更变。岑彭说:“休要担惊,有我们君臣,何足惧哉?急速将马拉到门前。”这君臣手持军刃要出去啦,刘秀向郭平嘱咐道:“你们一家老幼可别寻死,我们豁出命去搭救你,你们要害怕寻死,可对不过我君臣。你可以派家人瞭望,如若我们君臣不成了,你们再死亦不为晚。”郭平说声:“遵命。”刘秀君臣这才出来,到了郭宅门前上了马。只听村外人声呐喊,喽兵们叫战哪。村中路静人稀,家家户户关了街门,连大气亦不敢出啊。
这君臣五个催马出了郭家庄,见正南方有千数多名喽兵列着队,扯着一杆青峰山的旗子,长的是枪,短的是刀,当中有三匹马,马上三位寨主。当中间的怀抱一对金鞭,穿着一身紫缎色的衣服,鼻青脸肿。不用问,他就是恶淫贼火灵官张美。那张美左边马上这人,长得约有九尺之躯,头戴一顶酱紫的扎巾,穿着酱紫缎色的短箭袖袄,大红绒绳十字袢,五彩的丝鸾带勒腰,肋下佩剑,红绸中衣,青缎子薄底快靴,胯下一匹桃红色的马,鞍韂嚼环鲜明。面皮微紫,两道细眉毛,一双圆眼,精神足满,鼻子端正,四字口,尖尖的下巴颏儿,燕尾胡须,约有三十多岁不足四十,手中横着一口大斧,是金
开山钺。张美右边的人,长得九尺壮壮之躯,头戴一顶淡黄色的软扎巾,身上穿的是淡黄色短箭袖帮身小袄,腰束鸾带,红绸子中衣,足蹬青缎子薄底靴子。胯下马玉顶甘草黄,马上鞍韂嚼环鲜明。这人长得黄脸膛,方面大耳,掩口胡须,不足四十岁亦差不了多少。脸上一团正气,手中擎着一条三股金叉。书中暗表,左边使斧的寨主名叫王梁王国栋,右边使叉的寨主姓万名休字伯生。
这火灵官张美由郭家庄逃回了青峰山,几乎冻死。他先到屋中穿衣裳,将衣服穿好了,暖和过来了,才出来与王梁、万休商议,他受人暗算了,心里头气不出,要叫这两个人帮助他到郭家庄报仇。这两个人点齐了一千喽兵。三个人上马,各擎利刃,率领喽兵来到了郭家庄。万亦没想到遇见了刘秀君臣,料着既敢动他们,绝然有个预备。当时没敢进村,在村的南边命喽兵喊嚷叫战。张美在当中,左有王梁,右有万休,压住了一千喽兵。
少时就见由村内冲出五匹马来,都是有盔甲在身的。当中年岁小的手持大刀,好像天下画影图形捉拿的刘秀。左边穿青挂皂使枪的姚期,他们不认识。长得凶似瘟神,猛似太岁,红胡须,蓝靛脸的马武可认出来了,料着这使枪的是姚期,那面貌俊美的必是岑彭,使叉的是杜茂。火灵官张美暗想:我和他君臣无冤无仇的,怎么和我作对?他催马出队,用双鞭一指,说:“呔!对面之人听真,张美在此,快快地过来,和我决个胜负,见个高低。”姚期大怒,催马拧枪直奔于他。张美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姚期说:“我是汉军营中四路总印先锋姚期。”张美说:“你我远日无冤,近日无仇,为何暗算于我?”姚期说:“张美,你不是英雄好汉。你这么大的年岁不知自爱,要霸占良家之女,还怨我君臣暗算你?你哪里走,看枪!”姚期用枪一扎他,他用双鞭招架还招。二人马打盘旋,冲杀在一处。马武、岑彭、杜茂一看姚期杀不过人家,几个回合就要败下来。
马武怕姚期伤在张美手下,催马举刀迎上去:“哥哥闪开,马武来也!”姚期往旁边一闪,刷的一下,马武的刀就砍下来了。张美双鞭一搭十字架,要接马武的刀。快马轻刀马子章扳刀头献刀
直奔张美肚腹。张美用鞭往下砸,马武大刀一封,大刀的刀刃“进步撩阴”奔张美的肋条。张美用鞭往外一挂,马武马往前跑。二马错镫,马武举刀便砍,张美招架还招,又与马武杀在了一处。马武的武艺不比姚期,刀快、马快、招快。把式分快慢,招数有高低。张美见马武刀马纯熟,是个劲敌,他将双鞭抡开了,抖擞雄威,拼命厮杀。两个人马打盘旋,裹成一团,如同走马灯相仿。足杀十数个回合,亦没见输赢胜败。
岑彭唯恐马武累了,催马摆刀,直奔张美,说:“马子章,你且闪开了,我和他一战!”马武将马圈回来,岑彭就与张美杀在一处。岑彭这口九耳八环刀使开了,扇、砍、劈、剁,招招进迫;张美的双鞭按着拨、挂、磕、剟、撩、捎、拉、错,他是愈杀愈勇,精神倍长。岑彭是状元之勇,与他杀了七八个回合,亦没得了手,杀得难分上下。
杜茂大怒,将五股烈焰叉一摆,拍马直奔张美,大声喊嚷:“表哥闪开,待俺一战!”岑彭催马闪开了。杜茂向张美用叉便叉,张美用鞭往外一磕,仓啷一声,火星乱迸,将叉磕出去,震得两手生疼。知道杜茂的膂力大,张美就留上神啦。叉去鞭来,又杀了十数合,还是不见输赢。
刘秀见张美的武艺如此,心中很赞成他的能为,自己暗叹:有这么好的能为不务正,真是可惜。四先锋大怒,一齐动手,四个人和他群战,给他个好汉双拳难敌四手,恶虎不敌群狼,好汉架不住人多。不料张美毫无畏惧,一人力敌四先锋,面无惧色,双鞭的招数不乱。四先锋群战如何?亦难伤他。张美独战姚马岑杜,工夫大了,累得他浑身是汗,遍体生津。张美想:人家多么齐心,四个人战一个;我这两个帮手,二寨主王梁、三寨主万休,净看着不过来动手。急得他无法,大声喊道:“王梁、万休二位贤弟还不过来帮助,等到何时!”那王梁催马摆大斧,万休催马抖金叉,大声喊嚷:“喽啰们,围住了,别叫他跑了!”千数多名喽兵呼啦往上一围。王梁、万休向张美嚷道:“火灵官张美,你要霸占良家妇女,给我们绿林人败坏名声,你还活得了吗?”这两个人亦就过来用斧劈他,用叉叉他。那千数名喽兵亦齐声喊嚷:“拿呀,拿张美呀,别叫他跑了!”张美这一惊非同小可,吓得他亡魂直冒,自己的人亦来捉拿他,他如何不惊啊!
书中暗表,原来张美这人不但是个酒色之徒,而且还管着山中一切的事情,只知道个人合适就得,哪管旁人。王梁、万休是正人君子,待这些喽兵最厚,常用礼义感化他们。这天张美先带五百喽兵往郭家庄去了之后,王梁、万休就鸣锣聚众,将合山的喽兵都聚齐了。王梁、万休说:“今天我有话和你们大众商量。咱们在此占山为匪,绝非长久之计,将来我们遇有机会,可改邪归正,光明正大,为国家做一番事业,个个都可以立份家业。你们若是愿意呢,我们哥儿俩就率领你们投奔汉太子殿下刘秀,他那里正在用人之际,绝不能不收留我们。只是一样,叫张美把我们青峰山的名誉败坏了,怕将来无人敢收留我们。你们愿意帮助我们二人将张美除掉了吗?”众喽兵对于张美都是怀恨的,平常的日子恨他亦是白费,敢怒而不敢言。如今有王梁、万休二位寨主领头儿,异口同音地叫道:“愿意!”王梁、万休又开导他们,说了不少好话,然后命大众准备。
将要派喽兵下山打探,张美带的五百喽兵又回来了,说大寨主住在郭家庄,暂时不回来了。王梁、万休很是纳闷儿,不知道郭家庄究竟是怎么回事。没想到跟着张美就赤条条逃回山来,被人打得鼻青脸肿。张美收拾好了,叫他二人帮助前去报仇。王梁、万休就料到,既敢动他张美,就不是没有能为的人。他们两个人临下山的时候,都怀着见事行事、见机而作的心意。及至到了郭家庄,见是刘秀君臣,王梁、万休痛快极了,要乘此机会弃暗投明,共除张美,率领合山的喽兵扶保刘秀。
王梁乘着张美与四先锋动着手,就向万休说:“等着张美战乏了,咱们帮着他们将张美拿住,一者给这方除害,二者借这机会亦可以扶保大汉。”万休当然点头应允。这两人又悄悄地把意思告诉了喽兵。故此先商议好了,后才围上了。王梁、万休亦帮助四先锋动手,捉拿张美。喽兵亦大声呐喊:“捉拿张美!”刘秀君臣听着真是莫名其妙:怎么他们自己的人亦要捉拿张美呢?
张美知道今天要倒霉了,心中思忖:三十六招走为上策,免得把命扔在这里,暂时逃走,日后再来报仇。想好了主意,他抡双鞭杀出了重围,马跑如飞,逃命去了。刘秀几个也没深追。四先锋到了刘秀马前,把马一圈,保驾了。
那王梁、万休见张美已然逃走了,先叫喽兵归队,然后两个人将军器一挂,甩镫离鞍下了马,迈步遘奔刘秀。来到刘秀马前,二人跪倒,口称:“王梁、万休拜见千岁。”刘秀问道:“你二人与张美同在一座山寨之内,为何帮助我们君臣将他赶走了呢?”王梁、万休遂将他二人要给这一方除害,改邪归正、弃暗投明的心意向刘秀说明,刘秀君臣喜悦非常。刘秀命他二人站起来,说:“你二人既是愿意改邪归正、弃暗投明,好极了,孤是要往三江请兵,不久就要走的。你们二人暂且在这里等候,容我君臣从三江请兵回来,可带你二人及合山的喽兵到昆阳立功。可是恶淫贼张美虽然逃走了,孤恐怕他复来此地报仇,你们两个人可以分开了,各带一半喽兵,一人在山上,一人在郭家庄,又等我君臣回来,又保护这一方。你二人看好不好呢?”王梁、万休说:“这样很好,我二人就遵千岁的旨意而行。”于是刘秀命二人暂且归山安排此事。王梁、万休拜别了刘秀君臣,立刻率领众喽兵回归青峰山去了。
却说刘秀君臣又上了马,走进了郭家庄,只见合庄之人男女老幼随着郭平老夫妻跑于马前,跪了一大片。郭平说道:“千岁君臣搭救我们全庄之人,此恩此德无以为报,我们在马前叩头了。”刘秀甩镫离鞍下了马,向他们还礼道:“天下是大汉朝的天下,你们都是大汉朝的黎民百姓,我君臣应当保护你们。不要如此,快快起来。”郭平夫妻与村中老幼这才起来。刘秀又向村民安慰道:“你们放心吧,张美已然逃走啦,他绝不敢再来。青峰山的二寨主王梁、三寨主万休都是好人,愿率合山喽兵弃暗投明,给大汉出力报效。孤已命他二人暂率合山的喽兵保护这一方,你们安然度日吧,任事全无。”村中的人全都欢天喜地地归家去了。
刘秀君臣来到了郭家门前,有郭家的仆人将君臣的马匹接过去,拉走刷饮喂遛去了。君臣走进了郭宅,大厅里落了座,郭平夫妻在旁侍立。刘秀说:“你们给我君臣再预备一顿早饭,吃完这顿早饭,我们就起身,上三江去请兵。”郭平遵命,让家人准备酒筵。郭老安人向刘秀说道:“千岁,贵君臣搭救我郭家满门,此恩此德无以为报,叫我那女儿出来拜谢贵君臣。”刘秀说:“不必叫令爱出来拜谢了,她是个闺阁弱女,出头露面多有不便,心到而已。”那安人哪里肯依从,竟奔后院唤她女儿去了。少时间就听有妇女说话的声音,大概是郭小姐来了。马武觉得他那副面孔长得不大好看,又怕吓着人家的女儿,一转身给她个脸朝墙。姚期是向来怕见女人,爽性给她个墙朝脸。那杜茂见他二人如此,还以为不看女人是对呢,他亦面冲了墙。岑彭一看,这倒不错,我再一冲墙就剩了主公一人了,岑彭只好不转身。刘秀只见有两个丫环、一个婆妇搀扶着郭小姐而来,她长得真有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。怎见得?有赞为证:
青丝发巧挽盘龙髻,黑真真的头发没擦油。两道眉如春柳,杏核眼睛儿露,悬胆鼻子樱桃口,耳挂金环坠玉钩。藕荷袄,翠挽袖,外罩罗衫楼外楼。百褶宫裙又把金莲露,尖又正,端又瘦,行动起来不会走,走起亚似风拂柳。心儿灵,性儿秀,美天仙,比她丑,月殿嫦娥亦含羞。说不尽体态温柔,万种的风流。
这郭小姐袅袅婷婷地到了汉太子刘秀的面前飘飘下拜,口称:“难女拜见千岁。”刘秀见她如此貌美,心中暗道:不怪张美见她便要霸占,周褒姒、纣妲己、吴西施,皆是倾国倾城之色,亡国之物可爱可怕。刘秀心里这一思忖不要紧,岑彭、郭平夫妻都错会了意,以为太子有意了。岑彭说:“千岁,郭小姐在这里叩头了。”刘秀这才说了一声:“郭老员外,叫令爱回避吧。”郭平夫妻说声:“遵命。”丫环又搀起小姐,出离了前厅,回归后院去了。
郭平将岑彭请至了西屋,向他说道:“将军,我有一事相求,不知你可能为力否?”岑彭问道:“庄主有什么事呢?”郭平说:“我们全家老幼蒙贵君臣之力,死中得活,无以为报。我的女儿虽然年已及笄,尚无良匹,我要将小女许给千岁,以报盛恩。不知将军可能玉成此事吗?”岑彭说道:“这事我倒能办。只是我家主公已然有了妻室,正宫是不成了。郭老员外,你如果愿意让令爱为偏室,我就去跟主公商议。”郭平说:“将军,我不是奢望我女儿将来选入正宫,是要报贵君臣的大恩,为妃为嫔,任凭我女儿的命运了。”岑彭说:“好吧,我这就去和他商量。”
说着话,岑彭出至厅中,向刘秀说:“主公,郭员外要将他女儿许给千岁为妃,藉报盛恩。千岁之意如何呢?”刘秀沉思不语。姚期、马武、杜茂听了,都给刘秀叩头道喜,弄得刘秀无法,亦只好点头应允了。于是岑彭向郭平说明,郭平又向岑彭说:“你们君臣为国勤劳,王莽一日不灭,你们君臣就一日难安。我要求贵君臣在这儿再耽搁两日,千岁与小女拜堂成亲之后,你们君臣再走,三年五载不来,我都放了心啦。”岑彭怔了会儿,道:“这事得容我去商量。”于是岑彭又到了厅中,向刘秀商议,要等刘秀与郭小姐拜堂成亲之后再走。君臣只好再耽搁几天吧。于是当日用完了晚饭,就将洞房收拾好,丫环们搀扶着郭小姐与刘秀拜过了天地,同入洞房。这些事不便细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