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汉演义

《东汉演义》讲述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后,汉太子刘秀率领员云台大将兴兵伐王莽,及东汉十二帝的更替。着重讲了光武中兴的故事,奸臣暗害刘秀,光武帝二次中兴汉室。本书按照《全汉志传》、《两汉开国中兴传志》的架构来写,内容有一定的补充。

第五十六回 火牛阵大破赤眉

邳彤、万休见耿耳不在帐中,他们出来观看风景,看乡团们练习枪棒,个个都有几手儿,料是耿耳所传。万休向邳彤问道:“耿纯、耿弇不在蒲关,你怎么说假话冤人家母子呀?”邳彤说:“你不明白,我是想着蒲关城中粮饷缺乏,要往信都去搬救兵,道路遥远,往返耽误日期。蒲关里盼望救兵,实在等不了那些日子。我见耿耳这孩子武艺高强,本领出众,我才蒙哄他。我说耿纯、耿弇在蒲关城内,为的是叫他着急。他若是没有什么出奇的本领,就催着我们走啦,赶快去搬救兵。救兵早到一日,早解蒲关之围,他父兄早出蒲关,他们父子好团圆。他如若有出奇的本领,能有破赤眉、解重围之法,他就不等了,一定拦住我们不用去搬救兵,看他的办法。你没看见耿耳他娘那种家规吗?如若耿耳一点儿能为没有,口出大言,他母亲就申斥他了。他说有解围之计,他母亲并没怪他,就是知道他儿子定有把握,不是空谈。”万休说:“你这个随机应变的法子固然是好,若是耿耳能解蒲关之围,他见不着耿纯、耿弇,你冤了他,他不肯依你,你可怎么办哪?”邳彤说:“我是顾了救急,不管那些个。”万休说:“我总是替你害怕。这个孩子真厉害,如若你把他冤了,他和你动怒,你这盟叔冤人家孩子,不但对不住他,连耿二哥、耿贤侄亦对不起。人家要问你,你都没话回答。”邳彤说:“到那时再另想主意。”他们两个人着急不安,暂且不表。

却说耿耳叫乡团们预备物件,几天的工夫都预备齐全了。这天他早早地和邳彤、万休吃了饭,他向二人说:“二位叔父,你们今天辛苦一趟,随我去看看我准备得怎样了。”于是邳彤、万休随他去看。走到北边山坡底下,见有几百头牛,都不在一处,那草絮儿、草辫子堆了一丈多高,足有七八堆儿,核桃般粗的绳儿有几大捆,牛耳尖刀亦堆了千数多把。还有一种兵器形式特别,铁打的长枪,枪 第五十六回 火牛阵大破赤眉 上是刀,两面有刃,枪杆上有一尺多长的钉子,钉子尖儿都是锋利无比。邳彤向万休说:“耿贤侄因为我们爱吃烤牛肉,给我们买了这么些牛来。”万休说:“你别做梦啦,吃这么些牛肉,不怕撑坏了。”

他们两个人说着,只见耿耳指挥乡团们做起活来,每个牛头上,他们给绑上四把尖刀,绑在牛角上,两把尖儿冲前,一左一右。把那一头儿是枪、一头儿是刀的长家伙横在牛身上,左边一个,右边一个,用绳子绑结实了,枪尖儿长出牛面半尺有余,刀头在后,长出牛屁股半尺有余。他们这样往牛身上捆家伙,还往牛尾巴上绑草捆儿,乡团们还往草里灌油,把地上堆的硫磺火硝装成无数小包儿,由乡团们各自带起。邳彤、万休看着这些事,不大明白,向耿耳道:“贤侄,这些牛有什么用处?”耿耳说:“遇众者智取,遇寡者力战。如今蒲关赤眉兵太多,无法击散,要用这火牛阵去解蒲关之围。如若把牛尾点着,把牛放奔赤眉大营,他们有雄兵百万、战将千员,也难保住营寨。”邳彤、万休问道:“有破法没有?”耿耳说:“没有破法。”

他们说着话,耿耳就向乡团们吩咐:“初鼓起身,往蒲关西北而进。”他们用过了晚饭,乡团们撤去帐篷,拆了锅灶,拴扎骡驮。耿老太太上了骡驮轿,众乡团拉着牛,就往山中绕路而行,耿耳与邳彤、万休在后边督催。走了一夜,天至五鼓,来到蒲关西北,在山林茂盛的地方隐藏住了,支搭帐篷,拴系骡牛,烧火做饭。耗到早饭用过,耿耳命乡团们砍集木柴,结成了二百捆儿,候令使用。

这天天气格外寒冷,朔风凛凛,不用说人禁不住,那牛冻得都直叫唤。用完了晚饭,天光将黑,耿耳吩咐预备,乡团们个个身背木柴捆儿,拉着那牛,在宽阔地方排开,牛头冲南,尾巴冲北。邳彤、万休顶盔贯甲,罩袍束带,扎系战裙,全身披挂整齐。临上马的时候,只见耿耳头戴一顶素缎软扎巾,身穿素缎色短箭袖帮身小袄,下身白绸子中衣,素缎花鞋。身背后有紧背低头花装弩、左肩弩、右肩弩,肋下佩带一口双锋宝剑。马鞍鞒前边判官头上挂着一对流星锤、鸡爪抓、打将钢鞭,马鞍鞒后挂着花边套索、金边套索,暗带八宝电光锤。绣花镖囊之中装着一槽镖,貂皮囊中装着墨雨飞蝗石。银鬃马毛色鲜润,膘头肥,鞍韂鲜明。大马镫内有绷簧、马前弩、马后弩,手中擎着一条画杆方天戟。邳彤、万休见他全身带着这些东西,不知道他有多大的能为。耿耳将马勒住,与邳彤、万休说了会儿话。乡团们拉着牛往前移动,他们随后而行。

直到乡团们走得能看见南边赤眉大营了,耿耳才叫站住,点火烧牛。乡团们将牛尾巴上的油纸包儿打开,取出来草絮儿,往牛尾巴上的草辫子上放好,掖上硫磺火硝,然后打着火种,点着了硫磺火硝,草絮儿着了,草辫子亦随着着了。那牛都觉着北边暖和极了。哪想风吹火旺,不到片时,火光大作,牛屁股暖和大发了,个个急了,往南就跑。哑巴畜牲不懂得是尾巴着了,它以为北边有火,快往南跑。乡团们揪不住了,闪身撒手,把牛放开。那牛如同火团似的,往赤眉大营而去。耿耳又命二百乡团分开,往东西两面去放火,作疑兵之计。耿耳向邳彤、万休说:“二位叔父,你们看赤眉大营少时就得大乱。”邳彤、万休往南观看,只见赤眉大营火光大作,人声呐喊,如同山崩地裂一般。两个人看见这样,惊喜非常。

原来赤眉军们这夜有安歇睡觉的,有值更应勤的,那把守营门的将校与把守土垒的兵卒们瞧见北边有些火亮儿,往他们这里跑来,很是纳闷儿,猜不透是什么。及至火牛跑得近了,只听那些牛不住声地叫唤,他们不知道这牛身上有杀人的利器,以为是谁家的牛惊了,他们还轰哪。那牛急得狂奔,前边不用说是有人轰,就是有山亦撞,有河亦跳。扑通、噗哧几声,就把赤眉兵撞倒了。不是这个叫牛头上的刀子开了膛,就是那个叫牛身上的枪尖儿给扎死了,赤眉兵死伤了不少。土垒的兵丁还放箭哪,这牛中了箭亦往前进,闯进赤眉大营,乱窜乱撞,闯着人,人死;碰着马,马亡;挨着帐篷,帐篷就着。赤眉兵害怕得各不相顾,往各处乱跑,大声喊嚷:“了不得啦,好厉害的牛啊!”他们自己一乱,更糟了,人撞人,马碰马,自相践踏,东倒西歪,横躺竖卧,死尸纵横,遍地是血。火起大了,风借火力,火借风力,烧得他们叫苦不迭。

戴礼在中军营得报,大吃一惊。他忙着传令:“辕门紧闭,撤去踏板。”他那中军营前后左右有四座连营联着,那四营有门,叫营门;中军营的前后左右四个门,叫辕门。围着中军营的四面,有梅花壕沟,一丈六深,两丈四宽,沟内栽埋的净是尖刀。辕门有踏板,沟的里沿就是土垒。他们把踏板撤去,辕门一关,外人就进不去了。那沟隔着,人蹿不过去,马跳不过去。那火牛到了,不往前进便罢,如往前进,掉在沟内,立时就被尖刀扎死。所以赤眉军的中军营倒没受火牛之灾。那火牛由城北的贼营内乱跑乱撞,又撞入城东城西的营内,东西两面大乱,暂且不表。

却说戴礼料着这火牛阵是汉将所为,火牛过去之后,必有汉兵前来闯营。他忙传下帅令,叫五百亲兵齐队。他与二奸臣陈本、曹宣率领一干诸战将及五百儿郎要出前辕门,忽见有兵丁禀报:“有汉将闯营。”戴礼就命陈本、曹宣一个奔左营,一个奔右营,他自挡中路。于是他们分三路出来迎敌。

原来耿耳、邳彤、万休见赤眉大营的火势衰落下来,三个人催马就奔了敌营。耿耳说:“我们爷儿仨进了贼营,左、右、中分开,到了蒲关北门聚齐。爷儿仨都见着了,再进蒲关。”邳彤、万休点头应允,三匹马撞进了赤眉大营。邳彤往右边就走,有些没死的赤眉兵拦住了去路。邳彤大枪一抖,向他们就扎,抖丹田高声喝喊:“赤眉兵将听真,俺乃云台大将邳彤。尔等若知道云台将的厉害,急速闪开!”他的大枪施展开了,向赤眉兵扎、拨、挑、刺,左右开弓,抡开了带抽,挨着就死,碰着就亡。他在乱军之中催马乱撞,如同虎荡羊群一般。赤眉兵乱窜乱跑,乱嚷:“好厉害的云台将邳彤!”左营喊嚷邳彤,右营就喊嚷:“好厉害的云台将万休!”

耿耳进到赤眉大营,由中路往南。他的马横冲直撞,猛虎撞到羊群,画杆方天戟施展开了,赤眉兵将拦挡不住。他的戟神出鬼入,杀法厉害。他且战且走,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留神敌人绷腿绳、绊马索、梅花坑、陷马坑。他正往前走,忽见对面一片火光,灯球、火把、亮子、油松照如白昼。有数百儿郎都是红眉毛,雁翅排开,长枪短刀,耀眼争光,夺人二目。当中间有一盏大灯笼,上书“大安山第三路招讨”一行字样,当中斗大的“戴”字。灯下一员主帅,戴着三岔亮银帅字盔,一朵红绒颤巍巍,三岔头一棚伞儿,十一曲簪缨飘洒,四指宽勒颔带双掐勒颔骨,包耳护项。身披亮银甲,九吞八岔,勒甲丝绦九股攒成,巧系蝴蝶扣儿,挂甲钩环暗分出水八怪。胸前悬挂护心宝镜,背插红头绿杆,白绸子飘带,八杆素缎护背旗,上衬银铃,周围红火焰儿,当中红月光,上绣八个大字“旗开得胜,马到成功”。肋下佩带一口双锋宝剑。内衬素缎色蟒征袍,狮蛮带如意搭钩,两扇素缎征裙上嵌银钉,鱼褟尾遮住磕膝护住腿。白绸中衣,素缎花靴牢踏在亮银镫内。坐下马,鞍韂嚼环鲜明。他是白方面目,赤眉乌须,手中擎着一口大刀。

耿耳见他这势派,料是赤眉军中的主帅,眼珠一动,计上心头。只见这主帅催马直奔自己而来,用手指着问道:“尔是何人?报上名来。”耿耳说:“我是耿家庄的人,我叫耿耳。答话者是何人?”戴礼说:“我乃本军招讨花刀戴礼。”耿耳把画杆方天戟一横,说:“原来是招讨大人,恕我不能下马施礼,马前见过。”戴礼问道:“你为何杀入我营,伤我兵将?”耿耳说:“我父亲现在蒲关城内经商,开了座米粮店。我听说招讨兵困蒲关,不大放心,我要进关将我父亲接走,来到贵营。并非是来报仇,我是借道,贵营兵将不放我过去,才和他们动手。不知招讨能否借道?”戴礼说:“耿耳,你来到我营,伤我一兵一将,就应当将你拿获。本招讨念你是孝心,乡愚无知,借道是不成,我不伤你,急速地回去。”耿耳说:“招讨不借道我不恼,叫我回去亦是感激招讨的好处,我得给招讨赔礼。”说着话,他冲戴礼低头哈腰道:“我给招讨赔礼了。”戴礼不知道他要冒坏,右手持刀,左手不住地摆手道:“不用赔礼。”

耿耳冲他一低头,打出一支紧背低头花装弩,那箭打奔他的面门,戴礼调脸躲过。跟着耿耳的左肩弩、右肩弩又打出两支弩箭,一支奔他哽嗓咽喉,一支奔他左手。他躲开了一支,那支没躲开,弩箭打在左手之上,鲜血直流,疼得他转过马去,往南就跑,耿耳随后就追。那些兵将见戴礼跑,他们亦跑。耿耳有“八臂将军”之称,他的心机活泼,两只手连着不断能打出八样暗器。追着赤眉军,他就弩箭、袖箭、飞蝗石子一阵乱打,概不空发。赤眉军这个倒地,那个哎哟。

戴礼往南跑,马到了前辕门,他们一拥而入,想要撤踏板关辕门,已然来不及啦。耿耳人急马快,追进了辕门,戴礼只得往南跑。他出了南边的后辕门,想要出营绕道而走。哪想刚出后辕门,忽听南边人声呐喊,如同山崩地裂一般。他大吃一惊,只见有一员老将穿青挂皂,跨马持斧,率着无数汉兵杀来,如同削瓜切菜一般,杀得赤眉军人头乱滚,东倒西歪。那员老将背后有杆素缎色大纛旗,上书“淮阳侯上谷太守”,吓得戴礼胆裂魂飞,不知道王霸为什么亦杀出城来。

原来城中已然粮尽了,兵将都挨了饿,再有一天不解围,全都饿坏了。火牛跑进营时,守城的兵将就到衙门回报了。淮阳侯得报,猜着是救兵来了。他忙着调集三千汉兵,向兵将说:“外边的救兵来到了,我们乘机出城,到赤眉大营夺粮。将贼兵杀尽,夺了他们粮米,我们就能活了。”于是响炮起兵,杀出北门。其实这些汉兵都想着,与其饿死城中,不如和赤眉军一死相拼,弄死一个够本儿,杀两个就赚一个。他们这些人又饿又急,随着王霸撞入赤眉大营,只杀得赤眉兵将落花流水。戴礼见王霸率兵来到,吓得他往斜刺里而走。

王霸杀到赤眉军营的后辕门,忽见对面来了一员小将,长得清秀,面上是两道黑眉毛。他将马勒住,不知道此人是谁。耿耳见他与这些兵卒都不是红眉毛,料着必是汉兵,他亦将马勒住。两个人彼此发愣之际,忽听左边有人喊嚷:“王大哥,这使戟的是咱们的盟侄,耿二哥的少爷。”王霸、耿耳顺声音一看,见说话的是邳彤,他左肋下夹着一人,奸臣陈本被他生擒了。跟着右边也有人喊:“耿贤侄,那使斧的是你王叔父。”王霸、耿耳顺声音一看,见喊嚷的人是万休,左肋下也夹着一人,原来奸臣曹宣被他活捉了。

当时他们彼此见着了,高兴已极。汉兵跑过去,将二奸臣陈本、曹宣接过去,捆绑好了,押进了蒲关,收入监中。耿耳与王霸行了叔侄之礼,然后耿耳就问王叔父:“怎么不见我父兄出关哪?”问得王霸直发愣,觉着这话突如其来,一时无法回答。邳彤在旁边是情急智生,忙向耿耳说:“你先别问你父兄,你不赶快看你娘去?倘若赤眉兵有跑到北边去的,如何是好?”耿耳听了这话,拨马往北便跑,他找他娘去啦。邳彤看了万休一眼,哈哈笑了。王霸见他们这种鬼祟形状,莫名其妙,向他们问道:“你们乐什么?”邳彤说:“你先别问,少时再说,我们杀贼要紧。”于是三个人就率领三千饿急了的汉兵分为东西两路,由北面大营往东南绕着追杀,只杀得赤眉军叫苦不迭,望影而逃。他们是真急,赤眉兵将如同惊弓之鸟、漏网之鱼,往南逃去。他们追杀了一阵,方才回兵。

天光已然大亮,红日东升,只见尸骨如山,血水成渠。赤眉军抛下的刀矛器械、锣鼓、帐篷、粮草、锅灶不计其数。王霸传令,叫蒲关开门,命兵丁、百姓往城中运粮,搬走赤眉军抛下的东西物件。王霸指挥兵将,很是忙碌。邳彤这才说:“王大哥,你看这火牛阵厉害不厉害?十万赤眉落花流水,败走他方,蒲关的重围已解,你放心了吧?”王霸说:“我放心啦。”邳彤说:“你少时得帮助我撒谎。”王霸说:“我为什么得帮你撒谎?”邳彤就把路过叠翠峰,误遇耿耳,以及他说谎话蒙哄耿耳,火牛阵解围的事一股脑儿说明。王霸才知道其中的缘故,说:“你叫我撒谎,这谎话我可怎么说哪?”邳彤说:“少时耿耳要来了,向你问他父兄,你就对他说,自从我与万休出关闯围之后,关中粮饷两绝,耿纯、耿弇就保着老太后和殷、郭二王妃闯出重围,逃奔信都去了。”王霸说:“是吧,我见了耿耳就这样说。”邳彤放了心。他们又往北绕,只见军民人等搬运东西挤挤蹭蹭,欢动如雷。淮阳侯王霸知道这件功劳是耿耳立的,心中很是感激于他。及至耿耳率领二百名乡团,保护他娘来到了,王霸又拜见耿二嫂,耿董氏下轿还礼,然后一同进关。王霸的夫人把耿耳的娘接入内宅,如何招待,不必细表。

却说王霸命值日的旗牌官款待众乡团,旗牌官遵命,将众乡团安置好地方,给他们茶水、酒饭都准备好啦,又叫伙夫铡草喂他们的牲口。诸事完毕,衙中的邳彤、万休、王霸、耿耳爷儿几个净面洗尘,喝了会儿茶。酒筵摆上,爷儿几个入席,斟酒布菜,巡壶把盏。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耿耳就向王霸问道:“王叔父,我父兄不是在蒲关吗,他们爷儿俩在哪里哪?”王霸说:“你要问你父兄啊,我是知道,可我要不说,你不知道。”耿耳听着这话,心中暗道:多新鲜哪!你不说,我怎么知道?王霸说到这里,他不往下说,先看了邳彤一眼。邳彤心中有愧,暗自说道:你不往下说,看我干什么?王霸的心意是自己不会撒谎,如今撒谎亦是姓邳的教给的,故此他看了邳彤一眼。耿耳又问王霸:“请叔父说给小侄吧。”

王霸说:“自从邳彤走后,赤眉军围困此关,粮草将尽,你父兄就着了急啦,与我商议要闯围逃走,我亦不能拦他们。那一天夜内,他们爷儿俩保着老太后和殷、郭二王妃逃出蒲关。至今他们在哪里,亦不得而知了。”他这样说着,还是看了邳彤一眼,嘴里不说,心中暗道:话我是说完了,信与不信任凭于他了。耿耳多聪明,见王霸所说的话可疑,料着其中必有缘故,不过不能追问就是了。万休口中不言,只冲他们发笑。爷儿四个吃喝完毕,王霸叫人好生伺候他们,他办理善后等事。得了敌人的东西物件,除粮米之外,全都查点数目,按数收清,派兵出关掩埋死尸。又有兵丁进来禀报:“由护城河内上来了无数没尾巴烂了屁股的牛。”王霸知道是耿耳的火牛,叫兵丁们将牛宰杀了,免得牲口受罪。兵丁和百姓们因为牛有解围之功,不忍得吃肉,亦就掩埋了。

王霸安民已毕,派探兵去打探赤眉军败奔何方。他又想赤眉军占据了长安,蒲关这个地方与陕西接近,和赤眉军只隔条黄河,难保赤眉军不再来蒲关。他不愿意刘阳、刘庄兄弟在蒲关,有意叫邳彤、万休、耿耳叔侄将二殿下护送到信都,他就与三人商议。耿耳是因为没见着他父兄,听说耿纯、耿弇往信都去了,他愿意往信都去找他父兄,当然愿往;邳彤、万休亦是愿保二殿下往信都去,只要将殿下送到逍遥王的面前,就算全始全终了。王霸听他们愿意去,就命人打造木笼囚车,将二奸臣陈本、曹宣亦押解着送到信都,听凭逍遥王发落。他给耿耳等一行人预备路费金银和行路的粮草。耿耳面见他娘禀明一切,他母亲亦愿往信都。

于是他们在蒲关只住了一宵,次日就起身了。王霸将耿耳用火牛阵解重围,大败赤眉军的事写了道折本,让邳彤带着,到了信都将折本呈与逍遥王。邳彤将折本带好,耿耳将路费等物收清,衙门外众乡团齐了队,耿耳的母亲同二殿下刘阳、刘庄由里面出来,上了骡驮轿。邳彤、万休、耿耳爷儿仨全身披挂,要上马啦,乡团们回禀说:“奸臣陈本、曹宣不吃不喝。”邳彤说:“不吃好办,瞧我的。”他走到木笼囚车的旁边,见这囚车的形式,上边是个四方栅栏笼子,有月牙板子夹着奸臣的脖子,二奸臣站不起来,蹲亦蹲不下,这份难受实在难堪。邳彤伸手一掐陈本的腮帮子,陈本张开嘴,邳彤用筷子夹着菜往他嘴内愣杵。陈本觉着不大好受,急得他直嚷:“将军别杵,我好好吃喝就是了。”邳彤又问曹宣道:“你怎样啊?”曹宣说:“我亦好好吃喝。”邳彤说:“你们想着不吃不喝,饿死了事,那如何能成?你们八个人在潼关散将,陷害逍遥王,献长安卖国求荣,按罪得万剐凌迟。你们到了这时就应当觉悟,这是天理昭彰,报应循环,好好等死那才对哪。如若找不自在,不是现时找多受罪吗?”陈本、曹宣说:“将军别生气了,我二人好好依从就是。”他们吃完了东西,这才出关。王霸将他们送至路口,方才告别。他回蒲关,暂且不表。

却说邳彤、万休、耿耳保护着二殿下,押解着二奸臣,遘奔信都关。一路之上,无非是晚间安歇,日中两餐,不必细表。他们走了数日,来到太谷的边界,走到三岔路口,忽见南边的小道上有三骑马奔走如飞。头前的一匹马,马上之人金甲红袍,手中擎着一口大斧;后边两匹马上的人,一个使刀,一个用弓箭。看他们那意思,后边的两个人是追前边的人。邳彤、万休看出那使斧的是云台将王梁,可就说:“我们全站住吧。”乡团们站住。邳彤、万休仔细观看,见追赶王梁的是两个奸臣朱鲔、胡殷,惊喜非常。邳彤向万休说:“这两个奸臣在这儿哪,我们把他拿住吧。”万休向耿耳说:“贤侄,你看见这三个人没有?头前跑的是云台将王梁,后边是八党奸臣中的朱鲔、胡殷。你过去把两个奸臣拿住,功劳非小。”耿耳听说叫他拿奸臣,喜欢极了。他最恨奸臣,要没有奸臣蒙君舞弊,他父兄早受封公侯,荣耀归里了。如今他见了奸臣,焉能放过?耿耳把马催开,直奔南边小道,向王梁大叫:“王叔父闪开,待小侄捉拿奸臣!”邳彤、万休齐声喊叫:“王梁,这是咱的盟侄,耿二哥的少爷。”王梁这才放心,拨马闪开,让过耿耳。

这段书是由王梁奉太后之命往信都搬兵,走在途中有奸臣朱鲔、胡殷追赶他,而后看见邳彤、万休。这是说的倒插笔,火牛阵战蒲关,耿耳出世。到了这时候,已然把耿耳出世的事说完了,接着往下说就是耿耳马踏赤眉大营,三战隗嚣,王梁搬兵,血溅太谷县了。

王梁见了邳彤、万休,心中大悦,在马上抱拳,彼此施礼。邳彤见他身上背着黄绸子包裹,向他问道:“你是由哪里来呀?”王梁说:“自从潼关散将之后,我在青石梁聚了几百儿郎,又拾起旧营生。十月底耿纯、耿弇保着老太后和殷、郭二王妃由长安逃到青石梁,后有隗嚣率赤眉军追赶,我们弃了山寨不要,逃过了黄河,赤眉军亦追过黄河。我们逃到太谷县城,有任光的五千儿郎把守城池。赤眉军将太谷县围困了,里缺粮饷,外无救兵,老太后命我往信都关搬取救兵。不料走在这里,你我弟兄在此相遇。”邳彤把话听明白了,他知道老太后和耿家父子都在太谷县,忙向王梁说:“你回头得帮助我撒谎。”王梁问道:“说谎话冤谁呀?”邳彤就把他们的来历从头至尾说了一遍。王梁说:“你叫我向耿耳撒谎,我们是盟叔,他是盟侄,初次见面,就和他说谎话,那不是我没大人之才吗?亦不是做长辈的道理。”邳彤说:“无论如何,你亦得替我撒谎,不说谎话不成。”王梁无法,说:“我就替你说回谎话吧。”

他们说话之间,就见乡团们往西便跑。往西再看,那两个奸臣催马如飞,往西跑着,耿耳在后紧追。朱鲔、胡殷狡猾极了,他们见这里人多,料没好处,想着逃回去,那如何能成?八臂将军耿耳将戟挂在马鞍鞒的得胜钩上,右手摘下套索。那套索是根三丈六尺长的绒绳,九股丝拧成,一头儿有挽手,一头儿有鹿筋圈儿。他要一伸手,能扔出四丈远,套什么都成。当初他练这功夫的时候,是套狗练成的。狗虽是兽类,它有种特别的技能,要是有人打它,它不知道便罢,只要知道了,就能躲闪,叫人打不着,狗能闪,要用这套索能把狗套住,下下有准儿,套人更没法躲了。

耿耳追赶奸臣朱鲔,离着约有不到四丈远啦,他抖手就将套索扔出去,往奸臣的头上便套,不歪不偏,正套在脖子上。耿耳往怀中一扯,那朱鲔在马上坐不住,扑通一声,摔将下来。耿耳抖着绳儿,如同耍猴一般,将朱鲔摔了七八个筋斗。胡殷虽然看见朱鲔被擒,他亦不敢来救,只顾自己的性命,往西跑去。乡团们赶到了,耿耳将朱鲔交给他们,捆好之后往回就抬。耿耳催马又往西追赶胡殷,把套索又取下来一个。堪堪追上了,只见奸臣把手中的叉举在头上,他那心意是套索的圈小,套不着那么长的叉。耿耳见他这样,就用袖箭打他。只听嗑吧一声,绷簧一响,那袖箭正打在奸臣的手上,疼得他把叉撒了手。耿耳的套索到了,把他的脖子套住,用力一扯,他就落在地上。耿耳恨他狡猾,扯着他摔了十几下。乡团到了,才把他捆上。耿耳又去追赶那两匹马。乡团将两个奸臣搭在囚车一旁,囚车内的陈本、曹宣向朱鲔、胡殷说道:“才来呀二位先生(成了对口相声)?”朱鲔、胡殷见他们已成囚犯,万分难过。

不表奸臣们谈话,耿耳将马追回来,他到了王梁的马前,甩镫离鞍下马施礼,王梁亦下马答礼相还。这时候耿耳的母亲亦下了骡驮轿,王梁又与她彼此行礼。然后耿耳才问王梁:“王叔父,你老人家是从哪里来哪?”王梁说:“你要问我从哪里来,我这人向来不撒谎,说什么话你都得信。”邳彤听他这么说,心中着急,直瞪王梁。耿耳亦纳闷儿,心中暗道:这位王叔父说话怎么这么些毛病?王梁说:“我是从太谷县来,奉了老太后的懿旨,要往信都搬兵,不料和你们在此相遇。”耿耳听说老太后在太谷县,忙问道:“老太后怎么到了太谷县哪?”王梁说:“你父兄由蒲关保着三凤驾要往信都去,走在太谷地面,有赤眉军的追兵来到,你父兄保着老太后婆媳暂在太谷避难。赤眉军将城围住,四面扎下连营,我是闯贼营过来的。”耿耳和他娘听说耿纯、耿弇被困在太谷,心中不安。

王梁向耿耳说:“贤侄,你可别藐视赤眉军,这太谷的兵是隗嚣统带的。这隗嚣身躯魁梧,相貌不俗,力大无穷,胯下马,掌中一对豹尾鞭,有万夫莫当之勇。你的火牛阵虽能解围,此时隗嚣未必不知道,他要是事先预防,好计亦难得力。你千万别着急,你父兄被困太谷,赤眉军绝打不开此城。等我到信都搬来救兵,解了重围之后,你们全家老幼不难重逢。”耿耳说:“我们一路同行,都往信都去好不好呢?”王梁说:“你们千万别往信都去,现在大枪王刘庭、小枪王刘林与各路反王带着无数的贼兵屯在那里,你们这些人往信都去,倘若叫反王的探马看见,反王派人劫你们,甚为不便。拿住四个奸臣不易,不能再丢了才是。况且还有逍遥王的殿下,倘有舛错,如何是好?”耿董氏说:“王叔叔所说甚是。依你之见哪?”王梁说:“依我的主意,你们可以找个村镇暂且存身,等我把救兵搬来了,杀败赤眉之后,你们再进太谷县。到那时二位殿下见着太后,你们全家亦就团圆了。”耿家母子说:“这样甚好。”

王梁说:“邳彤、万休,我可嘱咐你们一件事。耿贤侄艺高人胆大,你们千万拦住他,别叫他往太谷去,那赤眉军的招讨隗嚣厉害无比,如若轻视他,到了那里可没有好儿。你们哥儿俩念与耿二哥是盟兄弟,千万把他看住了。”邳彤、万休点头应允。王梁这才上马,与他们分别,往信都去搬救兵。他这一去如何,暂且不表。

邳彤、万休、耿耳就与众乡团在太谷境内寻找村镇。走到山环内,见有一个村庄,四面约有丈数多高的围子,围子墙外边有两丈多宽、三丈多深的壕沟,土围子上边有无数的乡团探头往外观看,那里边的木石堆聚如山,有杆大旗在空中飘摆,上书“太谷县吴家堡乡团”的字样。邳彤说:“这个地方就很好,我们住在这儿吧。”万休说:“咱们先别过去,别让人家误会了,我们叫耿二嫂去接洽吧。”于是耿耳到骡驮轿旁禀明了他母亲,耿董氏就下了骡驮轿,走奔吴家堡。吴家堡的乡团高声喊喝:“对面什么人?少往前进,快快把来历说明。”耿董氏把他们的来历说明,乡团们因为耿夫人说话是山西口音,他们就去回禀村主。

原来这村子有四百多户人家,内中有家财主,是太谷县的首户,户主叫吴成义。因为河东连年荒旱,遍地是贼,他除了将米粮屯打开,周济本村的贫寒之家,还派人往各处买粮。此时村中共有四百多乡团,无论贫富,各家出一人,村中的事务归吴员外主持。

现在耿夫人把来借住的话说明,乡团到了吴宅向吴员外禀明,吴员外亲自来到村门内与耿夫人答话。这太谷县与洪洞县才隔几百里路,耿家是那一方的首户,吴员外亦听说过。他察言观色,见耿夫人体态端庄,是个规矩人家主妇模样,料无妨碍。他又想村中才有几百乡团,人少势单,如若赤眉军来了,无法抗拒。若叫他们在此暂居,有二百乡团帮助保守此庄,还有邳彤、万休、耿耳三个能征惯战的大将,在此指挥乡团,定能得力。他把利害分清,就命人将庄门开放。邳彤、万休、耿耳率领乡团进庄,耿夫人带着二殿下到吴宅去住。邳彤、万休、耿耳就命乡团在村中空地支起帐篷,他们分出一百人去帮助守庄,留下一百人看守四个奸臣。村中的人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,都出来看,吴员外派人挨家说明,对于耿家母子这些人招待得十分周到。他们就在吴家堡等候王梁的救兵了。

邳彤、万休还真小心,不料耿耳年轻,初生的牛犊不怕虎,他要往太谷县去闯营,到城中看望父兄。邳彤说:“贤侄,王梁不是嘱咐你了吗,不叫你上太谷县去,你怎么还去呀?”万休说:“你可别藐视赤眉军。当初我们的总印先锋姚期往大安山去搬兵,跟隗嚣动过手,隗嚣的武艺他领教过了。他回到昆阳对我们说过,以后若遇见隗嚣,千万别大意,他是个勇冠三军的大将。如今他又带着十数万兵,你若去了,不用说进不了太谷县城,就是赤眉军的大营你亦难过去。依我说你不必去了,好好地等着王梁的救兵吧。”耿耳听了这话,不住地冷笑说:“那隗嚣是项长三头?”万休说:“不是。”耿耳说:“他是肩生六臂?”万休说:“不是。”耿耳说:“他隗嚣既不是项长三头,又不是肩生六臂,我何必怕他?云台将当年灭王莽的时候,个个都能舍死忘生,奋勇杀敌;如今云台将老了,位位都胆量小了,怕死贪生,真是叫我好笑。”邳彤听他这话,气往上撞,说:“贤侄,你别看我们年迈了,你可知道,虎老雄心在,愈老愈刚强。”万休看破了,耿耳使的是激将法,他怕邳彤上当,用眼睛向邳彤示意,不叫他火高。那邳彤并不看他,气得双眉倒竖,二目圆睁,他向耿耳怒问道:“贤侄,你是真胆大呀,还是假胆大呀?”耿耳说:“哪个是假?”邳彤说:“你如果是真胆大,你快收拾,我们这就前往。”耿耳说:“好极了!”

万休刚要拦他,邳彤瞪圆了眼睛,向万休说道:“我们要去,便是英雄好汉;如若不敢去,便是狗熊。谁敢拦我?”万休听了这话,不由得气往上撞,说:“我姓万的随着逍遥王灭莽,大小战场我经过百余阵,难道这小小的赤眉营,我就不敢去吗?”于是邳彤、万休顶盔贯甲,罩袍束带,拴扎什物。耿耳见他们披挂齐了,他亦将全身收拾紧衬利落,各样暗器俱都带好。他们三个人又将马匹鞴好,紧紧马的肚带,勒了勒马的绷镫绳,然后各持利刃,一齐上马往庄门而来。到了庄门,邳彤吩咐将庄门开放,乡团们就撤闩落锁,用手去推庄门,只听吱扭扭栅栏门响,门分左右,三个人催马出了吴家堡。

万休说:“谁认识太谷县?”邳彤说:“我认识,从这里往西南走,三十多里路就到了太谷县啦。”万休说:“好吧。”他们三个人齐催坐马,各抖丝缰,往西南而来。人急马快,眨眼之间就是二三十里路,始终亦没看见太谷县城,亦没看见赤眉大营。万休说:“怎么还不到啊?”邳彤说:“往前走吧,再走不远就到了。”他们又往西南走了十数里,眼前有个高岗儿,忽听岗儿的西边鼓声大作,震天动地,尘沙荡漾,土气飞扬,人声、马声顺着风声送到耳旁。邳彤说:“你们听,这岗儿西边就是赤眉大营了。”他们三个人催马上了土岗,往西一看,见正西方尘沙荡漾,土气飞扬,旌旗映日,绣带高扬,盔甲层层,刀枪滚滚,无数赤眉军由西边如同潮水一般往东追赶几个骑马的人。那马上的人,有个穿青挂皂,镔铁盔甲的,手使双鞭,好像李轨;一个穿白挂素,白马银枪,殿下打扮的,好像三江王的二殿下刘隆;一个穿红挂赤,手使大刀,殿下打扮的,好像三江王的大殿下刘植。邳彤、万休很是纳闷儿,不知道他们怎么来到这里,那偎香郡主又哪里去了?看着他们三个人没保着偎香郡主,却保着个文生公子,马跑如飞,十分狼狈,更是猜不透了。

阅者若问是怎么回事?长安城是四笔书,分为四处,又由四处碰上。我才说了两处,太谷县一处,蒲关一处,现在还有两处没说。却说三江王的二位殿下刘植、刘隆,自从十月二十五日由长安逍遥王府出来,保着偎香公主遘奔长安东门。他们出了东门,马到护城河桥,往东一看,见东边盔层层遮天映日,甲丛丛万道霞光,旌旗招展,队伍排列,足有几万赤眉军挡住了去路。军中高挑一杆枣缎色的大纛旗,白绸子飘带,周围红火焰儿,当中红月光,上书“大安山第二路招讨”一行小字,当中间斗大的“樊”字。旗下盔甲鲜明,数十员战将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拥护着一员主将。这员主将中等的身材,面上微有皱纹,两道红眉毛,颔下乌须,银甲白袍,胯下马,掌中刀,压住全军大队。书中暗表,此人就是大刀樊崇。

樊崇奉赤眉王之命,率领十万大军来取长安。他到了长安东门,八党奸臣中的何仁、何义把东门开了,由东门出来,要迎接樊崇进城。樊崇正与何仁、何义讲话,瞧见东门内冲出来两骑马,马上的人都是殿下打扮。有个背后还背个女子,那女子穿的衣服好像帝王家的。樊崇都不认识,他向何仁、何义问道:“你们看东门内出来的是谁?”何仁用手指着刘植、刘隆道:“樊招讨,你看那马上使刀的是刘植,使枪的是刘隆,那刘植背着的人是逍遥王刘秀的女儿偎香郡主。招讨,你可别放他们走了。如若把刘植、刘隆放走,逃回三江,他们就能由三江发兵,来夺长安。把他二人拿住,去了后患。那偎香郡主生得美貌,可以把她留下,招讨收作爱妾。”

樊崇听了,心中大悦。原来这樊崇好色,他听了何仁之言,亲自拍马出了大队,向护城河桥上大声喊叫:“桥上的刘植、刘隆,樊招讨大兵在此,还不下马受擒,等到何时?”刘植、刘隆是三江朱文华传的武艺,本领高强,有万夫莫当之勇。在前部《东汉》,他弟兄岁数轻,没什么经验;到了现在,云台将大部分都老了,他们弟兄正在三十多岁,英雄壮年,哪儿把赤眉兵将放在心上?刘植催马直奔樊崇,用手中大刀搂头盖顶就砍,樊崇横刀招架。二马错镫,他见刘植的大刀使了个抹丘斩,他忙使“犀牛望月”的招儿来破这招。哪想刘植的大刀明着是抹丘斩,暗着是“白鹤展翅”,加个“青龙探头”,刀头倒没砍下来,刀 第五十六回 火牛阵大破赤眉 奔樊崇右肋杵来。樊崇大吃一惊,他心中暗道:不好!忙用右腿的磕膝盖顶马的前肩膀儿,那马往左歪身,招架不及,他连人带马躲开了,只听嗑吱一声,刘植的刀 第五十六回 火牛阵大破赤眉 将他右腿的软战裙挑去,吓得樊崇亡魂皆冒。

刘植的马冲过去,刘隆的马到了,用枪向樊崇就扎。他二人马打盘旋,杀在一处。刘植催马就奔贼兵大队撞去。赤眉兵将见他来了,呐喊声音:“杀……”如同山崩地裂一般。战将齐催坐马,各摆军刃,要想以多为胜,捉拿刘植。刘植虽然背后背着偎香郡主,他毫不畏惧,大刀一摆,大杀大砍,只杀得赤眉军人头乱滚,削瓜切菜一般。刘隆亦到了。刘植在前只管拼命,夺他们的去路,管前不顾后;刘隆在后边随着,不敢远离。他的大枪施展开了,神出鬼入,似条银龙乱钻。赤眉兵离着远了,大枪抡开就抽;挨着近了,用枪便扎,他还要顾着刘植身背后背着的郡主。哥儿俩如同虎入羊群一般,杀得赤眉兵将胆裂魂飞,纷纷让路。

他二人由万马军中杀出来,只累得全身是汗,血染征衣。偎香郡主吓得如醉如痴,昏迷不醒,如同失了知觉一般。刘植、刘隆马不停蹄,往东便跑,后边的樊崇率兵往东就追。刘植、刘隆跑不动啦,缓缓气儿吧,还不成。赤眉军追得紧,他们只好玩命跑。赤眉军大队上来了,追得慢了,他们才有吃饭的工夫,他们只能吃东西,喝水,饮牲口,不敢休息,一直逃出了潼关。刘植、刘隆过黄河,赤眉兵多将广,黄河中的船只少,不可能一天全过去,三天三夜才过完。这时刘植、刘隆两个人就走远啦。

到了河北,耳闻云台将李轨在河北守平顶关,他二人遘奔平顶关而来。进到关中,李轨得报,将他们接到衙中。李轨的夫人把郡主接到内宅,好生照看。李轨在书房设宴款待刘植、刘隆,又命人打探赤眉军的动静。刘植、刘隆只在关中歇了一昼夜,赤眉军就到了。李轨要准备迎敌,刘植、刘隆向李轨问道:“你这平顶关有多少兵将?”李轨说:“只有三千多兵。”刘植说:“粮饷如何?”李轨说:“粮饷缺乏。”刘隆说:“关城已旧,年久失修,兵微将寡,人少势单,粮饷不济,贼兵到了,恐不能守。不如将此关抛了不要,乘着贼兵未至,你我带兵保着郡主往信都去吧。”李轨将令传下去,命部下的兵将急速齐队,整装待发。外边的三千大兵遵令集了合,候令出兵。李轨因为携带家眷不便,将他的家小在城中隐藏起来,然后又与刘植、刘隆商议,将郡主女扮男装。诸事齐毕了,外边鞴好了马,三个人与郡主出来。郡主上了马,她不会骑牲口,用救命绳再捆上了腰,勉强能成了。刘植、刘隆、李轨就率领三千大兵出了平顶关,赶奔信都。

他们走出一天来,没事。次日早晨,就听见后边炮鼓之声震动山岳,后边有赤眉军追下来了。刘植、刘隆很着急,向李轨说:“后面贼兵追下来了,这便如何是好?”李轨说:“无妨碍,你们先走,我可以截杀一阵。”他就留下一千大兵,等候赤眉大队。刘植、刘隆与那两千兵保着郡主往东而去。

李轨胯下马,掌中鞭,往西观看,见西边旌旗招展,队伍丛杂,有无数的赤眉兵遮天盖地、漫山遍野而来。他等到赤眉兵近了,就率领一千大兵杀上前来。千数儿郎随他撞入赤眉军中,眨眼之间,就被赤眉军冲得五零四落。李轨催马横冲直撞,如同虎荡羊群似的,双鞭抡开了,打得赤眉军乱窜乱躲,抱头鼠窜。他大声喊叫:“贼兵贼将听真,俺乃云台大将李轨。尔等若知道我的厉害,急速回去!”他这话不是白费吗!赤眉兵是愈聚愈多,层层往上围。李轨只杀得周身是血,血染征衣。他见千数儿郎都没了,万般无奈,杀出了重围,往东而来。

追上了刘植、刘隆,这些人全都吃惊。刘植问他:“兵都哪里去了?”李轨说:“全军覆没。”这两千多兵听见了,军心就摇动啦,只好往东走吧。他们愈走愈慢,后边的追兵愈来愈近,回过头去看,追兵堪堪赶上。李轨又留下一千兵,叫那千数儿郎与刘植、刘隆保护郡主往东走,他与千数儿郎严阵以待,等候追兵。等了工夫不大,追兵到了,李轨又喊:“我兵,杀!”他催马往赤眉大队撞去,那千数多兵就开了花啦,不往西迎敌,各奔东南,乱窜乱逃。李轨一人一骑反倒叫赤眉军围住。好容易才杀出了重围,又往东追赶他们。

刘植、刘隆见他又剩了一人回来,心中暗道:一千儿郎又牺牲了。剩下的这千数儿郎都各有心意了。李轨又与他们往东走着,不住地回头观看,只见后边的追兵又到了。他叫刘植、刘隆保着郡主先走,又要率领千数兵截杀敌兵。赤眉军还没到哪,千数儿郎就各自逃生了。李轨独自一人和赤眉军拼了,纵马乱闯,如同生龙活虎一般,杀得赤眉兵无不恐惧。只是工夫大了,累得他浑身是汗,遍体生津,怎么亦不成。李轨又杀出重围,追赶刘植、刘隆。及至追上他们,天光可就黑了,找个村镇对付吃点儿东西,喂饮马匹,只好在露天地歇了半宵,又往东逃下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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