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汉演义

《东汉演义》讲述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后,汉太子刘秀率领员云台大将兴兵伐王莽,及东汉十二帝的更替。着重讲了光武中兴的故事,奸臣暗害刘秀,光武帝二次中兴汉室。本书按照《全汉志传》、《两汉开国中兴传志》的架构来写,内容有一定的补充。

第五十八回 更始帝命丧黄河

过了数日,有流星探马禀报:“更始皇帝逃出了潼关,有赤眉兵在后追赶。”寇恂立刻要率兵去救,卢方说:“这样的昏君,不如叫他早死,我们何必去救他。”寇恂说:“不然,我们救他是看在逍遥王的分上。”卢方才不阻拦。于是三人点了五千人马,出了大营,往西来救驾。走出十数里之远,只见西方尘沙荡漾,土气飞扬,有数百名羽林军拥着车辇而来。

阅者诸君若问这辇内是不是更始皇帝?书中暗表,当初赤眉军四个招讨各带十万人马,往取长安。隗嚣、樊崇、戴礼三个人都没入长安,各率本部人马追赶刘秀全家老幼,奔了河东。只有赤眉军的四招讨谢禄率领十万赤眉兵到了长安北门,八党奸臣中的王凤、王匡开了长安北门,迎接赤眉军入城。谢禄在未入城之先传了令,叫兵将入城,各随其便,三天不点名。这个令传出来,他可伤了德啦。赤眉兵进了长安,不论是官衙、商家铺户、百姓人家,他们闯进去,就抢掠财物,烧杀抢掳,奸淫妇女,闹得凶恶已极。那天亦作怪,阴阴惨惨,非云非雾,日月无光。他们这样胡为,更始皇帝可就逃走啦。赤眉军入都,文武大臣俱都隐匿不见,皇宫内外禁军将校等逃的逃,散的散。更始皇帝夫妻只有五百羽林军保驾,逃出了长安城的东门。更始皇帝听说刘秀在河北,就打算逃到河北去投奔刘秀,然后再恢复帝都。

更始皇帝走后,王凤和王匡给谢禄出主意,让他把长安城内所有的财物掠劫一空。上至谢禄,下至士卒,个个腰绑累累,各街各巷死尸纵横。还有些无赖之徒,用颜色将眉毛染红,乘机抢劫,真是鱼目混珠,真假难分。谢禄闻更始皇帝逃往潼关,他亦不追赶,仍在长安盘踞。王凤、王匡向他说道:“招讨,你不可在此停留。”谢禄问道:“怎么不可在此停留?”王凤说:“长安乃大汉的都城,二百余年了,富过全国。如若赤眉王到了,见这里财物皆空,他焉能不问?大招讨隗嚣、二招讨樊崇、三招讨戴礼俱都走了,只有招讨你一人在此。赤眉王若问长安的财物哪里去了,你怎么回答?”谢禄听他所说,觉着有理,向他问道:“依你之见哪?”王凤说:“最好是招讨带兵往潼关追赶更始皇帝,离开长安。如若赤眉王到了长安,见不着招讨,那就好办了。日后赤眉王再问长安的财物哪里去了,招讨就可以推辞不知道。”谢禄为保全所得的财物,就依奸臣之见,传下令来,调动全军,往潼关追赶更始皇帝。这十万大兵在城外集合,整装待发。谢禄就将大兵分为三路,往东而下。

走了三天,全军人马来到潼关,就在关内外扎下连营。赤眉军又在潼关这一带掠民财物,蹂躏地方。那老百姓受此大灾,无不怨恨更始皇帝。此时更始皇帝正在村中隐匿,人民恨他,就往赤眉大营告密。谢禄来追更始皇帝是假的,他是离开长安,躲赤眉王。如今有人告密,他想将更始皇帝掳来献与赤眉王,又是一件大功。更始皇帝逃难,必然带着贵重的财物,亦可以白白得些好东西。他派大将李得胜带兵三千捉拿更始皇帝,村民当作前引,带着赤眉军来拿更始。偏是这时候更始得着信儿,事先逃走了。及至赤眉军到了村中,早已没有人了。李得胜搜了一遍,没有搜着,回报谢禄。谢禄急了,点齐了三万大兵,他与王凤、王匡率军往东追下来。追了六七十里,望见更始皇帝的车辇了,谢禄挥兵前进。

更始皇帝原想逃奔黄河渡口,渡过黄河,往信都去见刘秀。不料还没到黄河渡口哪,赤眉军就追下来了。更始皇帝向正宫娘娘说:“你我夫妻今日怕要丧在赤眉之手。”夫妻在车辇上放声大哭。正在危急之际,忽听见正东方咕咚一声,来了一支人马,遍打红旗,约有五千之众。两杆素缎门旗开处,五千大兵雁翅排开,当中间闪出三匹马。马上三人,两个使锤的,一个使枪的。更始皇帝不认识这三个人,他见军中打着大汉的旗号,疑是勤王的兵将特来救他,就命羽林军前进。对面来的正是云台将寇恂和卢方、魏致,他们见更始皇帝快到了,拨马闪开,当中间让出一股走路,各将军刃往怀中一抱,说:“臣寇恂、卢方、魏致特来救驾,披挂在身,不得下马施礼,马前见过。”更始皇帝说:“三位将军免礼。后边有贼兵追赶,你们截杀一阵。”寇恂说声:“遵旨。”又派人在前引路,引着更始皇帝遘奔大营去了。他们拨过马来,等候追兵。

赤眉军的大兵追到这里,见有支汉兵放过更始皇帝,挡住他们的去路。谢禄就传令:“人马列阵。”一声号炮震动天地,三万兵将随着两杆素缎门旗左右排开,王凤与众将压住左军阵脚,王匡与众将压住右军阵脚,当中间掌旗官高挑帅纛旗。谢禄在旗下勒马停蹄,压住全军大队。两军人马把阵势列圆了,谢禄往对面一看,只见汉兵才有五千,大将有三员,未免轻视,很不以为然。二奸臣认识这三个人哪,王凤就说:“谢招讨,你看那左边使铜锤的是济宁反王魏致,那右边使银锤的是顺德反王卢方,当中使枪的是当初保刘秀灭王莽的副元帅寇恂。这三个人武艺高强,本领出众,招讨可要小心。”谢禄不服,他命众将压住了阵脚,亲自出马。

马到阵前,谢禄高声喝喊:“汉兵汉将听真,谢招讨在此,有不惧死的马前纳命!”魏致拍马临阵。两个人换通了姓名,谢禄用幡就扎。这种金幡是条大枪,在前半截上有四个月牙儿,这月牙儿能支架敌人的军刃,能钩挂敌人的兵刃,厉害无比。魏致见幡尖儿扎了进来,用锤往外就磕,当的一声,幡就摆了头啦。谢禄倒过 第五十八回 更始帝命丧黄河 来就打,魏致用锤磕开,二马一冲,错镫而过。八个马蹄走开了,翻蹄亮掌,荡得尘沙荡漾,土气飞扬。两个人如同走马灯相仿,杀在了一处。两军阵中,响炮擂鼓,呐喊声音助威。他二人杀了三四个回合,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,难分输赢。及至杀到五六个回合,魏致一锤打奔谢禄的右肩,他用了个回头望月式,合幡杆招架,当的一声,碰得火星乱迸,幡杆都弯了。谢禄的膀臂发麻,左右手的虎口崩裂,顺着手指缝儿往外流血。谢禄这才知道魏致力大无穷,败回阵中。左先锋曹豹不服,手持大刀拍马临阵。他举刀便砍,魏致的左手锤往上迎,到了刀刃底下,右手锤一抡,到了刀背上,上下一错,咔嚓一声,曹豹的大刀刀头儿就掉了。二马错镫之际,盖马锤打得曹豹连人带马死于阵前。连着两三员赤眉武将都丧在魏致的锤下。谢禄见魏致如同生龙活虎一般,愈杀愈勇,精神倍长,他料难取胜,以为汉兵才有五千,他带三万大兵,如若打交手战、打冲锋,定能取胜。他把令旗一指,全军兵将冲杀过来。寇恂亦指挥五千汉兵迎敌。

两军人马撞在一处,短兵相接,杀得血肉翻飞。赤眉军死的最多,东倒西歪,横躺竖卧,尸横遍地。原来赤眉兵各个身上带着金银财物,他们无心死战,财多惜命,都想着逃回家去,有钱置买良田,回家务农,所以军无战心,士无斗志。汉兵是人人奋勇,个个当先,只杀得贼兵落花流水,五零四散,往下溃逃。汉兵追杀得厉害,赤眉兵腰中带的财物太多,他们跑不动,为顾全生命,将财物掏出来,往地上乱抛。寇恂、卢方、魏致正然率领人马往下乱追,忽见赤眉兵抛弃财物,汉兵不愿追赶他们,赤眉兵还算不错,有一半能逃活命的。寇恂见他们抛的财物过多,料着他们个个身上都有东西,就命汉兵在死的兵将身上搜寻,结果都搜出了不少东西。寇恂查收了,按数编册,准备回归信都的时候献与逍遥王。

这亦是天数该着,刘秀二次在河北整理天下,黄河北连年荒旱,财政困难,哪里去筹款养兵?长安城数百年都城,财库充盈,被赤眉所占,他们无法提取。这个谢禄却是个送款使者,将款送到寇恂之手,运回信都,汉兵可有了办法,款多买粮,粮饷充足,就能北灭反王,南灭赤眉了。

却说寇恂、卢方、魏致大获全胜,得了财物回营。寇恂升帐整理公事,他提出些款来犒赏士卒。这时候更始皇帝夫妻已然到了营中,在寇恂的寝帐歇息。他不知汉兵胜败如何,还是不放心,命人探视。及至寇恂三人得胜回营,他得报稍安,命羽林军传旨召见寇恂。羽林军来到大帐,高声喝喊:“万岁有旨,召见寇恂。”寇恂说声:“遵旨。”即刻由帐中出来,随着见驾。他见了更始皇帝,跪倒叩头,说:“臣寇恂参见万岁。”更始皇帝说:“卿为国勤劳,免礼平身。”寇恂站将起来。更始皇帝问道:“卿可将赤眉贼杀退呢?”寇恂说:“臣等已将赤眉贼杀败了。”

更始皇帝见他的盔上并无簪缨,很是纳闷儿,向他问道:“寇将军,当初你有灭王莽恢复汉室之功,朕封你为雍奴侯,你为何头上没有簪缨呢?”寇恂说:“万岁,当初臣等灭莽之后,与元帅马援率领兵将退至潼关,听候圣旨,另行封赏。万岁命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、陈本、曹宣、王凤、王匡为钦差,到大营封官,封我们三十六云台将为典史、吏目、县丞之职。臣等因有功未得封赏,反倒降为郡县属吏,俱都辞去万岁所封的官职,解甲归田。臣等身无寸职,头盔上哪儿能滥戴簪缨啊?”更始皇帝听了这话,面上露出惊异的样子,说:“朕虽遣八人为使,往潼关封官,亦不能薄待功臣,封你们小小的典史、吏目啊!朕封马援为新息侯、伏波将军,邓禹为高密侯,你为雍奴侯,姚期为安城侯,杜茂为申曲侯,其余的亦都是侯爵。这亦是朕用人不当,奸臣蒙君舞弊,散朕的功臣。若不是他们八个人将长安城献与赤眉贼,朕还不知他们是奸臣哪。”

说到这里,更始皇帝又向寇恂问道:“卿身无寸职,哪里来的兵将哪?”寇恂说:“臣自从潼关散将之后,未回故里,与马援游山玩水,走在信都,久居女娲祠十年有余。因为逍遥王在信都被困,我二人又往信都破贼兵,才二次扶保逍遥王。”更始皇帝惊问道:“河北哪里的贼兵围困朕的御弟呢?”寇恂说:“黄河北连年荒旱,民不聊生,在十一年有逍遥王往河北放粮。”更始皇帝说:“十一年朕未派逍遥王放粮啊。”寇恂说:“万岁派的是谁呢?”更始皇帝说:“朕派的是朱鲔、胡殷、何仁、何义四个人往河北放粮。”寇恂说:“那朱鲔跟胡殷假冒逍遥王和邓禹,在河北不放粮,苦增民税,刮铲地皮,抢夺良家妇女,向地方官吏勒索财物。河北的人,上至郡县官吏,下至人民,无不痛恨逍遥王。”更始皇帝忙问道:“朱鲔、胡殷在河北假冒朕的御弟,是何用意呢?”寇恂说:“朱鲔、胡殷等欲害逍遥王,恐万岁治罪,他们是借刀杀人。他二人假冒逍遥王与邓禹,是要河北的人民怨恨逍遥王,怨恨云台将。河北的郡县官吏不知真假,往朝中递折本,参劾逍遥王。八党奸臣蒙君舞弊,将折本留下,隐藏起来。在十二年又想借河北官吏人民之手杀害逍遥王,他们在万岁驾前保奏逍遥王往河北代天巡狩,开仓放粮,赈济灾民。逍遥王出京,只带着五百老军。将至河北,就有河中府的大枪王刘庭、小枪王刘林勾结十八路反王在河中府会兵,要共夺大汉的天下。小枪王刘林请逍遥王往邯郸赴宴。逍遥王在河北放粮遇有几次险,姚期由昆阳赶到河北保驾,邓禹由南阳赶到河北保驾,冯异亦在河北追随逍遥王二次效力。他们三个人假扮马夫、老军,扶保逍遥王往邯郸赴宴,他们中了小枪王之计,被困在丛台之上,姚期舍命跳台。王伦在邯郸县住闲,听见街市上喊杀连天,他出来观瞧,见是逍遥王被困,他大战邯郸县,力举千斤闸,将逍遥王、云台将救出城外。大枪王与各路反王赶到邯郸县,截住逍遥王的去路,王伦与枪王的元帅梁林动手,被梁林打死在锤下。逍遥王、云台将闯过重围,有台城的总镇朱文华率领三千老军救逍遥王,全军覆没。逍遥王在台城避难,各路反王兵困台城,逍遥王危在旦夕。有云台将贾复、臧宫、耿纯、耿弇救驾,这才闯出重围,逃往宣城避难。贼兵又尾随到了宣城,打了两个月没把城池打开。宣城的大将赵凯作为内应,献了宣城,宣城失陷,又逃往青龙山。马武遇见贼兵,他大杀一阵,又随逍遥王逃往信都关,有马成、吴汉将逍遥王接入城中。八月十五日,贼兵围困信都,吴汉闯围搬兵,在女娲祠路遇臣与马援、寇恂。我三人回信都欲破反王兵将,在路上遇见了岑彭、杜茂、纪敞、郅恽,又遇见朱文华的徒弟卢方、魏致,朱文华的儿子朱刚、朱柔,带有三万大兵。大家都愿意受马援指挥,共破贼兵。我们舍死忘生,以少破多,将贼兵杀退,解了重围。马援正要率领汉兵肃清各路反王,不料此时八党奸臣暗结赤眉王,欲献长安。我们不知此事真假,派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四个人往长安给太后千岁进寿礼,他们一去不返。逍遥王又命臣寇恂、卢方、魏致带兵一万二探长安,臣才杀退赤眉军,得见万岁。”

更始皇帝听他把朝里朝外、河北各处的事儿前前后后一并说明,大吃一惊,如同万丈高楼失脚,扬子江心断缆崩舟。原来更始皇帝想着往河北见着刘秀,调集河北的各路兵将再灭赤眉,恢复天下,不料河北尚有各路反王。到了这时候,他觉着对不住刘秀。当初王莽篡位,将大汉的天下谋到他手,十数多年,是刘秀在南阳白水村兴兵,转战南胡棘颍昆五阳之地,五年的血战才灭了王莽,恢复大汉的天下。他不做皇帝,将天下让与我刘玄,我未受苦劳,坐了太平天下。因用人不当,又糟到这步田地,要北灭众反王,南灭赤眉,恢复天下,恐怕不易。他愈想愈对不住刘秀,目中的眼泪夺眶而出。他怕赤眉卷土重来,向寇恂说道:“朕携有国宝,不便携带,交与卿带往信都,转交逍遥王便了。”寇恂说:“万岁在此,国宝臣绝不能带,臣愿保驾北幸信都。”更始皇帝说:“你才带着一万大兵,那赤眉有数十万之众,倘若要来几万贼兵,众寡不敌,你是顾了迎敌呀,是顾了保驾啊?如若贼兵来犯,朕陷重围,此宝落于贼手,于国不利。卿是武夫,身带此宝,就是有百万贼兵围住,你亦能杀出去,宝物亦不能落于贼人之手。你暂时带着此宝,朕亦北去,驾幸信都。如果到了信都平安无事,你再将此宝呈与朕。若有不幸,途中有了舛错,你就替朕将宝物转与逍遥王吧。”寇恂这才跪倒接宝。更始皇帝由身上将传国的玉玺取出来,双手递与寇恂,寇恂接过来,捧着出帐。

回到帐中,卢方、魏致问道:“万岁有什么事呢?”寇恂说:“万岁将传国之宝交我暂时保管,带往信都。”卢方说:“这宝假与不假呢?”寇恂即说:“你我打开观看。”于是他们将玉玺取出来,三个人仔细一看,见这宝物是块纯洁无瑕的白玉,光华圆润,夺人二目,上有八个篆字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。魏致用手指着那玉玺上的一块真金道:“这上边怎么还有金镶?”寇恂说:“我听人传说,王莽篡位之时,命苏献到宫中去索要玉玺,老太后又不能不给。气愤之下,老太后用玉玺向苏献打去,只听啪的一声,玉玺掉在地上摔去一块。王莽得着此宝,用以金镶,这就是金镶玉玺的事儿。”卢方说:“这东西有何可贵之处,为什么价值连城?”寇恂说:“当初此宝出在周朝,江南楚国荆襄之地,樵夫卞和见凤凰落于其上。他携此宝,去见楚君献宝,是为和氏璧。此物的贵处是放在桌案之上,永不着尘垢,蚊蝇等虫不敢近,夜内屋中不用点灯,一室光明,故此又叫夜光玉璧。”魏致说:“我们试试。”他们就将宝物放在黑暗之处,果然宝物能有亮光。卢方、魏致赞不绝声,寇恂将玉玺收好。

寇恂、卢方、魏致命人整顿船只,准备全军渡河,保着更始皇帝北返。一夜之间,船只备好了。寇恂将一万大兵分为两队,每队五千,他们拔营起寨,更始皇帝夫妻上了宝辇。寇恂先率五千兵渡过河去,他到了黄河北岸。卢方、魏致与五千兵在黄河南岸保护更始皇帝过河。这南岸准备好啦,小船拢岸,搭上跳板,更始皇帝、正宫皇后下了宝辇,由岸上过跳板登舟。水手们撤跳板,摇橹扳桨,大船离了南岸,漂荡荡往北岸而来。更始皇帝在船上向皇后说:“你我夫妻往哪里去呀?”皇后说:“往信都去见逍遥王啊。”更始皇帝说:“天下是他恢复的,朕又把天下失去了,有何面目去见御弟?不惟无脸见逍遥王,朕亦难见天下万民。”皇后说:“万岁如何哪?”更始皇帝说:“朕将葬身黄河了。”皇后听罢,冷不防用凤衣遮面,跳入黄河。更始皇帝亦用手撩起龙袍,遮住脸面,跳入黄河中。及至有人看见,已然晚了。寇恂忙着命人下河去捞。说也奇怪,此时黄河水深流亦急,那尸身被水冲到何处去了,亦不得而知,怎么亦捞不着。寇恂等耽误了一日,始终没得着更始皇帝夫妻的尸身,只可走吧。

寇恂三人又把那五千大兵、辎重等项运过河去,全军回归信都了,路上非止一日。这天大兵到了信都,逍遥王刘秀与马援、邓禹等正然着急。原来那一天王梁到了,逍遥王刘秀率领将帅等接了王老太后懿旨,才知道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四将探长安之事。他们十月二十四日到的长安,十月二十五日赤眉破了京都。云台将邳彤和万休保二位殿下到了蒲关遭困,后来有耿纯之子耿耳用火牛阵解围,杀退了赤眉军,他们退到太谷地面的一个村庄之中暂避一时。耿纯、耿弇与任光在太谷县保护王老太后,赤眉军困住了太谷县。这时候刘秀急得食寝俱废,他向马援说:“如今南有赤眉王占据了长安,北有各路反王,我兵应当如何哪?”马援说:“赤眉王无远大之志,臣愿先往太谷解围,将太后千岁救至信都,然后再破草寇。河北的贼兵肃清了,没有后顾之忧啦,然后再以河北为根本,南灭赤眉。”刘秀说:“元帅既要太谷解围,几时发兵哪?”马援说:“待马成筹齐了兵饷,就可出兵。”刘秀亦是知道兵饷困难,不易筹出。

正在着急之际,值日旗牌官周通进到里面,向逍遥王君臣施完了礼,然后向马援说:“回禀大帅,寇副帅回兵,得了赤眉军无数的财物,已然运至信都了。”刘秀、马援听了,惊喜非常。马援立刻与众将迎接寇恂,慰劳兵将,查收所得的财物。他们将兵将安置好啦,回到衙中。

寇恂面见逍遥王,将更始皇帝夫妻投了黄河的事情禀明,刘秀放声大哭,众云台将苦苦相劝,好容易刘秀才止住悲痛。寇恂又将玉玺献上,刘秀收起。马援将寇恂、卢方、魏致所得的财物全都充作兵饷。他们君臣又商议了一番,议定了,马援率领汉将十四员、兵五万往太谷县去救王太后,邓禹、寇恂共守信都。如若赤眉兵来犯,寇恂率兵出战;如若众反王来攻信都,邓禹率兵出战;如若各路贼兵不来,马援由太谷回兵,再灭各路反王。

夜内,姚期、马武、岑彭、杜茂点齐了五万大兵,刀枪器械、锣鼓、帐篷、粮草等项装载车辆之上,全军人马整装待发。为避免反王们知道这里出兵,直耗到夜深人静了,马援才与姚期、马武、岑彭、杜茂、朱刚、朱柔、贾复、臧宫、吴汉、王梁、纪敞、郅恽拜别了逍遥王刘秀,出衙上马,亦不响炮,亦不擂鼓,悄悄率领五万兵出了信都,顺着大路遘奔太谷。王梁由太谷来的,他的道儿熟,就在前边率兵引路。不知者以为马援行军得快,救兵如救火,哪想他的大兵每日只走六十里路。姚期性急,他问马援为何不快走,马援说:“如若日行百里,我军必定劳乏困顿,贼兵以逸待劳,那时势必败北。”姚期听了,心下很以为然。

大军行来已非一日,既至相离太谷已近,马援传令扎营,晓谕军士们歇息三日,养蓄锐气,再行出战,到时务必要齐心协力杀贼。这日用过晚战饭,擂鼓升帐。马援传令调遣兵将,命马武、朱刚攻打城西赤眉大营,岑彭、郅恽攻打北面赤眉大营,姚期、纪敞和杜茂、朱柔分头攻打南东两面赤眉大营,又命吴汉带兵一千为接应。众将遵令。马援又晓谕将士,三更以前,见火号腾空,四面一齐进兵,攻打敌营。各路兵将整装出发,分往太谷城的四面。路远的先走,路近的后走,四路人马约在三更都到了太谷赤眉大营的营外。

姚期、纪敞在南边将队伍列开,兵将们往北一望,只见赤眉大营万盏灯火齐明,光华灿烂,照如白昼,巡更走筹,刁斗传声,接连不断,姚期等候进攻。西边的马武、北边的岑彭、东边的杜茂俱都率兵到了相当地点。候到天至三更,只见东方火号腾空。姚期、马武、岑彭、杜茂传令进兵,鼓声、炮声、人声、马声、杀声、喊声震动天地,犹如海啸山轰,可了不得,声彻全城,军民俱感不安。

却说姚期、纪敞见赤眉营冲出来一支人马,约有一万之众,举着灯球、火把,照如白昼。一声炮响,两杆皂缎旗开处,万数儿郎雁翅排开,器械精良,旗帜鲜明,整齐严肃。当中高挑一杆皂纛旗,紫金葫芦顶儿,压尺半多长的人发,红绸子飘带,上衬紫金铃,顺风吹动哗啷啷直响,皂缎色旗,周围红火焰儿,当中白月光,上绣黑字,大书“大安山赤眉王驾前第一路招讨”的字样,当中斗大“隗”字。旗下盔明甲亮,数十员战将拥着主帅。那主帅身躯高大,穿青挂皂,怀抱双鞭,正是黑面虎隗嚣隗通谱。

原来隗嚣带兵困住太谷县,他将这事奏禀赤眉王了。赤眉王给他大批粮饷,叫他在河东别动,截住汉兵,不准放刘秀君臣过河,他在陕西好布置军务。隗嚣不住命人打探信都的动静,及至马援出兵,他就得着报告了。将他这座连营安排得铁桶相似。

隗嚣在每一面营中都造了一座指挥台,高有十丈,六尺见方,昼夜两个指挥官在上边指挥全营兵将。白昼之间,指挥官用五色旗指挥五营,如若敌军来攻左营,他们在台上就用绿旗指挥。各营的兵将一看那旗子,就知道敌人攻左营。如若敌军来攻右营,他们在台上就用白旗指挥。如若敌军来攻前营,他们在台上就用红旗指挥。如若敌军来攻后营,他们在台上就用皂旗指挥。如若敌军攻到中军营,他们在台上就用黄旗指挥。那台上的指挥官在台上边站着,往四面瞭望,能看出几十里去。如有敌军出现,指挥官把大纛旗摆动,各营刁斗上有守望的兵丁就击刁斗上的云雀传声,全军兵将听见了动静,就准备迎敌。夜内如何指挥哪?台上的指挥官有五色灯笼。如若敌军攻左营,用绿色灯笼指挥;如若敌军攻右营,用白色灯笼指挥;如若敌军攻前营,用红色灯笼指挥;如若敌军攻后营,用黑色灯笼指挥;如若敌军攻中军营,用黄色灯笼指挥。大营的兵卒的军服亦按五色,左营的兵背心是绿月光,右营的兵背心是白月光,前营的兵背心是红月光,后营的兵背心是黑月光,中军营的兵背心是黄月光。这军服标志是按五行,东方甲乙木用绿色,西方庚辛金用白色,南方丙丁火用红色,北方壬癸水用皂色,中央戊己土用黄色,满按五行。帐按九宫,垒按八卦,每一面土垒昼夜更夫换四班人,每班是五百弩军、五百箭军、五百长枪手、五百短刀手、五百挠钩手。营外有瞭哨的兵丁,营内有绷腿绳、绊马索、梅花坑、陷马坑各样埋伏。别看贼兵众多,指挥得法,调动有方,有歇息兵,有应勤兵,有补充勤务兵。劳逸分清,锐气最盛,粮饷两足,军威大振。

如今马援大兵来到太谷,隗嚣、樊崇、戴礼讨论军情,应当如何备战。他们商议好啦,南面的军务归隗嚣主持,北面的军务归樊崇主持,西边的军务归戴礼主持,东边的军务归大将胡雄主持,内防太谷城中的兵将杀出,外防马援的救兵杀来。商议定了,樊崇回到城北,他命大将吴英预备五千精兵,如若太谷城内的汉兵由北门内杀出去的时候,叫他率兵迎敌,务必将汉兵杀回去,又命城北五营四哨的兵将整装备战。戴礼回到城西,他命大将耿彪预备五千精兵,如若太谷城内的汉兵由西门内杀出来,叫他率兵迎敌,将汉兵杀退,又命西面五营四哨的兵将整装备战。胡雄回到城东,他命大将牛得山预备五千精兵,如若太谷城内的汉兵由太谷东门杀出来,叫他将汉兵杀退,又命东面五营四哨的兵将整装备战。隗嚣命大将方虎预备五千精兵,如若太谷城内的汉兵由南门内杀出来,叫他率兵迎敌,务必将汉兵杀退,又命五营四哨的兵将整装备战。数十万赤眉军纷纷准备,要和汉兵拼命决战。

夜内,姚期率领三千汉兵来到太谷城南。隗嚣得报,他就调动了一万大兵,亦不响炮,亦不擂鼓,暗藏灯球、火把,准备迎敌。及至姚期率兵杀奔大营,隗嚣就指挥兵将冲出大营,在营前列开了阵势。姚期见是他主持军务,知道是遇见了劲敌。当初姚期往大安山搬兵的时候,他可没有什么本领;现在的姚期在傅家庄练枪十一年,一条大枪力敌万人,武艺高强,本领超群,那兵器是宝枪,马匹是千里兽,人是人,马是马,枪是枪。他遇见了项长三头将、肩生六臂人,亦放不到眼内。当时他将马催开,直临阵前,向对面高声喊喝:“贼兵听真,汉太岁姚期在此,有不怕死的阵前纳命!”隗嚣见他人似欢龙,马如活虎,心中暗道:你乃我手下败将,何必逞强,亦用不着我出马,不论哪员将出去,就能要你的性命。他向左右问道:“哪位将军出马一战?”

大将宋振彪拍马临阵,头戴铁盔,身披铁甲,手中擎着一口截头刀。他与姚期通了名姓,二人枪刀并举,杀在一处。约有五六回合,姚期使了个“玉龙出水”,噗哧一声,枪尖儿就扎在宋振彪的肚腹上,宋振彪尸横马下,汉兵擂动得胜鼓。赤眉军中又出来几员战将,哪个亦没得胜,都死在姚期的枪下。

隗嚣气得烟生火冒,命压阵官压住三军,伸手摘下双鞭,双足点镫,到了阵前,勒住了马匹,向姚期说道:“你乃我隗嚣手下败将,何必逞强。”姚期说:“隗嚣,胜败乃兵家常理,自古亦无常胜之将。当初大安山一战,我败在你的鞭下,亦不值得夸口。你如今再和我战,倒看谁成谁不成。”他说着话,将宝枪一抖,那枪杆一颤,枪缨就圆了,枪尖儿如同金鸡点头相似,扎奔隗嚣的哽嗓咽喉。隗嚣见枪扎来,他用了极狠的招儿,要用双鞭往枪杆上左右一错,叫他将枪撒手,这叫拿一把分筋错骨。说书迟,那时快,他的双鞭奔了大枪。那姚期使了个“乌龙归洞”的招儿,又把枪撤回去了,他的双鞭就空了。二马错镫的工夫,两个人都要进招,隗嚣的双鞭斜肩带臂向姚期就砸,他料着姚期没他的膂力大,绝计接不住。不料姚期用枪杆一架,当啷的声音,砸得火星乱迸。那还不算,隗嚣的双鞭被他的大枪给颤起多高来。二马一冲过去了,隗嚣心中暗道:姚期这条大枪真好,他怎会有这么好的器械哪?他心中思忖之际,背后的大枪扎过来了。原来姚期的马对镫拐弯儿,那马过去了,姚期右脚磕里镫,左腿的磕膝盖顶马的前肩膀儿,那马往右一拐,马头就对着隗嚣的马尾。姚期用枪就扎他的背后,隗嚣回手一鞭,把枪磕出去。他不住回头观看姚期的这匹马,很是纳闷儿,不知道这马是怎么回事。两军队内响炮擂鼓,呐喊声音助威。隗嚣、姚期各把战马催开,如同走马灯一样,杀了七八个回合。姚期大枪神出鬼入,招招进迫,一枪比一枪急,一枪比一枪快。隗嚣双鞭抡动如飞,好不厉害,按着拨、挂、磕、撩、拉、错的招数,施展开了,破式还招。两个人杀了个难解难分,裹成一团儿。这时候鼓声、炮声、杀声、喊声震动天地。

太谷城北面,岑彭把三千汉兵列开了阵势,等到火号腾空,他要率兵攻打赤眉大营了。只见敌营一片灯火之光,随着炮声冲出来一支人马,约有万数之众。两杆素缎门旗左右一分,万数儿郎如同二龙出水式列开阵势。岑彭、郅恽见敌军有杆大纛旗,葫芦银顶,压着尺半来长人发,与白绸子飘带顺风飘摆,带上的衬铃哗啷啷直响。素缎色大旗,周围红火焰儿,当中红月光,上绣黑字“大安山第二路招讨”一行大字,当中斗大的“樊”字。旗下盔明甲亮,数十员战将拥护着一军主将,银甲白袍,跨马持刀,正是大刀樊崇。岑彭向郅君章说:“哥哥替我压住阵脚,小弟往阵前一战。”郅君章说:“好吧。”

岑彭拍马临阵,在阵前大叫:“赤眉兵将听真,岑彭在此,有不怕死的阵前纳命!”他喊叫了几声,只见由对面队内冲出来一骑马。马上一员大将约有八尺之躯,坐下一匹青鬃马,鞍韂嚼环鲜明,手中擎着一条熟铜棍,威风凛凛,杀气腾腾。岑彭用刀一指道:“贼将通名。”这员战将说:“俺乃樊招讨麾下大将马从云,你有何能为敢来叫战?”说着,举棍便打,岑彭用刀刃儿往他手上一迎,这叫剪腕。马从云要往回撤棍,岑彭大刀顺水推舟,横着奔他前胸。马从云横棍往外磕,岑彭大刀变腕子,嗑嚓一声,将马头砍掉了。马从云往前一控身,岑彭转身刀又下去了,将他砍死地上。汉兵擂动得胜鼓。樊崇气往上撞,双足点镫,马走如飞,直奔岑彭。两个人杀在一处,两匹马来回乱转,走马灯相仿。樊崇的大刀扇、砍、劈、剁,向岑彭招招进迫。岑彭乃状元之勇,和他杀在一处,难解难分。

那太谷城的西边,马武、朱刚率兵三千杀奔敌营。赤眉军的三招讨花刀戴礼率领一万大兵迎敌,两下里列开了阵势。马武在阵前叫战,赤眉军中副将张秀全拍马临阵,他用手中枪向马武就扎。马武大刀“乌龙摆尾”,嗑哧一声,张秀全身首异处,尸横马下。陈胜手持方天戟临阵,只战一个回合,被马武一刀斜肩砍于马下。戴礼大怒,他命压阵官替他压住阵脚,奔到两军阵前,与马武双刀并举,杀在一处,他们拼命厮杀。

杜茂、朱柔率领三千大兵杀奔城东,亦与赤眉兵将对了垒。四面八方,动了干戈。太谷城中,云台将耿纯、耿弇、邳彤、万休、任光等亦都全身披挂,上了城,指挥兵将小心守城,防备赤眉军来攻太谷。直到天光亮了,才看见城北大营火光大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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